谢竟条件反射一按,但随即就意识到这是欲盖弥彰,万一陆令从提出想要细看把玩,那必然露馅。于是他索性大大方方用指尖勾出来,晃了晃,道:“熏香的玩意儿,半夜口干起来喝了杯茶,见掉在坐榻边,便顺手戴上了。”

陆令从倒不疑有他,可能是实在想不到谢竟真的会擅自结发,只是说:“怪道我半梦半醒着觉得有动静,只是想着你定然累极先睡了,便没起来察看。”

谢竟心中暗吁一口气,果然他上下床的细小动静还是瞒不过陆令从,只庆幸对方没有深究。

令他没料到的是陆令从梳头的手艺跟厨艺一样可圈可点,两手拢住谢竟耳上的发丝束起来,余者全披在肩背上,一对鬓角又留了细长两缕。

“给真真梳头发练出来的,姑娘家头上的花样儿可比你多多了。”陆令从解释着,又意犹未尽地摸了两把,一拍他的膀子,“换了衣裳用早膳罢。”

随即却是没留下陪他更衣,径自推门出去了。

谢竟望着半掩的门愣了片刻,觉出些微妙的尴尬。他们已经有过那样亲密的耳鬓厮磨和云雨巫山,对彼此的身体之熟悉恐怕仅次于对方,床上赤条条搂在一起尚不害羞,床下当着面换一件衣裳却要赧然避嫌。

他起身脱下寝衣,换上侍女早准备好叠在案上的朝服。谢竟虽然晓得自己肤白适合穿红,但也不好把握那个度,淡之一分轻浮,浓之一分呆板,等会儿少不得要让陆令从替他掌掌眼。

早膳开在正对卧房的花厅,是这四方小院面北的那一间,门开着两扇,只半卷起湘帘挡风,坐在厅内便能将院中景致尽收眼底。两张半圆的接桌平日靠墙摆设,用膳时便拼起来合二为一,一面各摆一个绣墩供昭王和王妃就坐,真正泾渭分明。

婢子引着谢竟从穿廊绕进花厅,陆令从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膳桌一边,支着下巴望着庭中白梅发呆。

谢竟迈过门槛进去,厅内下人立刻齐道:“见过王妃。”

陆令从蓦地回神,把目光投向裹在绯红广袖内的谢竟,后者站在原处一时手足无措,毕竟谢府内的仆婢也不会天天如此客气,只得抬了抬手,道:“都请起。”

然后他意识到在外人面前他同样需要做足举案齐眉的样子,守着为臣为妻的规矩。反正谢竟一向是不会因为假模假式的礼数而有负担的,于是也俯身道:“殿下。”

陆令从显然忘记了,在下人们眼中,他和谢竟还远没有熟到可以不用敬称、不必见礼的地步,而他若是没有表现出对谢竟足够的重视或者说直白一点“宠爱”,府内恐怕少不了闲言碎语与揣度议论。

传出去是什么光景倒还在其次,若牵连得仆从拜高踩低,再不把谢竟放在眼里,那才真是他造孽。虽然谢竟看起来不像个打碎门牙和血吞的受气包,但陆令从一早就想过,陈郡谢氏只这么一颗的遗世明珠交到他手上,可不是来看人脸色的。

昨夜谢竟立规矩的事迹到底只有几个丫鬟知道,活动范围仅在内院,就算能广而告之,一时半会儿也传不出多远。倒是这早膳桌上人多眼杂,更兼有后厨数人侍立在侧,是给阖府上下传递信号的再好不过的机会。

陆令从于是站起身来,走至谢竟面前亲自握着他的肘扶他平身,又吩咐婢子将另一张绣墩和碗筷挪到近旁,按着谢竟的肩让他先入座,自己才复又坐下。

他并非没有注意到谢竟换的衣裳,但只能分辨出和昨日的吉服在颜色上有些深浅差别,却也不知道到底该用哪个词形容,只好保险一点,用既是私房话又能让在场每一个人恰好听见的音量,侧脸对谢竟道:“红的衬你。”

倒也免了他自己开口问了。

谢竟于是顺从温存地笑了一下,做作道:“殿下喜欢就好。”

陆令从听出了他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