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揶揄,却也没有反驳,毕竟自己说的是真心话。
早膳自然是刻意安排过的,不全是甜腻的粥和点心,几道咸口的清淡小菜和酥饼都摆在靠近谢竟的那一侧,陆令从的筷子基本没怎么碰过。谢竟昨日在宴上也只瞅空匆匆吃了两口,一直空到此时几乎饿过劲儿了,便安安静静埋头用膳,还尝了一块黑米糕,觉得称得上可口,但比起陆令从做的还是差了一点。
饭后入宫,乘的正是那一日捎过谢竟一程的车驾,但车帘换上了大红,车辕上贴了囍字,就如同昨日把他从谢家抬到王府的那顶花轿一般,现在要再将他抬到禁中去。
这一番进宫,他便再也做不回与这高墙四壁毫无瓜葛的局外人了。
谢竟正襟危坐地坚持了一会儿,车马不快,于是便又有点无聊,用手指戳陆令从:“我打个盹儿。”
随后他试着把额角抵在陆令从肩上当枕头,但这样颈部弯曲的弧度有些大,不是很舒服。
谢竟调整了几次都找不到最适意的姿势,瞌睡都要被折腾没了,陆令从忽然抬起胳膊,把他整个环进臂中,让他侧脸枕在自己锁骨下方。
还不等人有什么反应,陆令从便先将下巴垫在谢竟头顶,用颌骨轻轻摩挲着他的发旋,随即又埋下去一点,深深吸了吸萦绕发间的气息,享受地半眯起眼睛。
谢竟:“……”
他问:“你是不是天天也这么薅猗云和绿艾的毛?这是昭王殿下宠幸后房的独特方式吗?”
陆令从想了想,道:“那倒没有天天。而且她们俩没你香。”
谢竟被摇醒时车驾已经停在了神龙殿外,他有点浑浑噩噩地跟着陆令从下去,却见钟兆立在门前,说皇帝早朝后往临海殿用过膳,此刻正由皇后陪着回来受昭王与王妃的礼,让两人暂且在殿内候上片刻。
陆令从神色如常,反是与钟兆又寒暄客套了几句,再摸出一片金叶子来,抛给钟兆,道:“昨儿宴上人多仓促,没顾得上留你吃杯喜酒。”
又给钱,谢竟暗道,都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大概是常备在袖间用来做人情。
钟兆果然笑逐颜开,跪下来冲着他们两个哐哐叩头,连声谢恩,又说了一箩筐“百年好合白首同心”之类的吉祥话。
陆令从余光瞟见,侍立在神龙殿内外的宫人或多或少都在偷眼瞧着他和谢竟,正欲再借回东风,利用一番宫内流言独有的“不胫而走”时,殿外却传来通报,皇帝回来了。
可还不等他们迎出去行礼,帝后二人的交谈便已然落进了耳中。
“皇长孙身份非同寻常,顶好还是嫡出。”皇帝的声音。
“陛下说的是,可您也晓得,咱们这位小王妃到底是正经八百的朝廷命官,性子又骄纵乖张,真若不愿意生养,强迫起来只怕也不好看,没的倒损了天颜。”王氏温声答腔。
“依你之见呢?”
“臣妾琢磨着,便挑几个出身清白的女孩子送进王府,来日得了麟儿,抱到王妃膝下认作嫡子,生母厚赏过打发回去,也便是了。”
谢竟比陆令从慢着半步,但也足够听清楚这寥寥数语。他没有抬头与陆令从对视,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不远处的砖石,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门前垂下来的厚厚绣帘已被宫人掀开,皇帝明黄色的衣角闪进来的前一刹,陆令从忽然半转回身,从层叠轻盈的红衣袖间捉住了谢竟白皙的腕子,然后往下滑了几寸,牢牢攥住了他微湿的手。
八.二
谢竟没有进过太庙拜谒先朝列祖也不一定有机会进,毕竟女眷不得入宗祠,而他的身份与“女眷”其实并无差别。
但他闭着眼也可以想象,供奉在太庙中那些黄表朱里的历代帝后画像,无一不是肃然阴鸷、悲喜难辨,平静到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