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竟在被中动了动脚,把陆令从往床沿下推了推,让他下去站定,然后才掀开被子,起身下榻。他要穿鞋,陆令从却说不必,饮毕就该直接移步隔壁,更衣沐浴完便歇下了,少折腾些。
于是谢竟干脆便坐在陆令从刚才的位置,双足踩在脚踏上,就见陆令从吩咐了一声,下午送他回来的那班侍女便又小步进来,环佩叮当裙裾窸窣,听着倒是悦耳。
为首的妇人道:“请殿下、王妃行同牢礼。”肉食换成了生点心,捧上来请二人尝。谢竟意思着咬了一口,看那形状大概是没蒸熟的梅花饺,心道真是暴殄天物。
随后又奉上来以红绳相系的两瓢酒,谢竟瞬间嗅出那是梅山雪酿,想是酿熟的只够合卺礼用不够招待客人,因此今日席间宴宾客用的才是寻常的果酒米酒。
陆令从站在谢竟身前一点,此时接了酒一瓢自己端着,一瓢递给谢竟,因为红线的缠连而不得不单膝点地半跪下来,便这么以略低于坐着的谢竟的姿态,身体微向前倾,垂下眼帘,饮尽了瓢中酒。
侍女再呈上一张漆盘,上面搁着一把小巧金剪,一枚云锦荷包与一缕红丝线,恭谨道:“请殿下、王妃行合髻礼。”
陆令从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显然完全忘记还有结发这茬。吃口生食、喝杯热酒都属寻常,逢场作戏也便罢了,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却又不是能随意玩笑的。
他看了看谢竟,见后者没什么反应,未置可否,便道:“先搁下吧。”
陆令从在昭王府中是真正说一不二从不必看人眼色,侍女闻言便毫无异议地将漆盘放在床边矮几上,又以眼神询问陆令从,是否要伺候更衣。
陆令从自打出宫之后便没再许人服侍过起居穿戴,但他不知道谢竟的习惯,正想问他,却发现谢竟的反应比方才听到要结发时大多了,似乎是很惶恐地怕这群如花少女一拥而上扒干净他的衣裳。
陆令从觉得好笑,有心逗弄他,便故意朗声道:“伺候王妃除了喜服罢。”
谢竟瞬间从床上蹦起来,叫道:“慢着,我自己来!”
说着他将陆令从往身后推了一把:“殿下的我也代劳了!”
侍女十分上道儿,低眉顺眼:“王妃贵体,不必屈尊做这些小事。”
谢竟高声道:“没关系!本该如此!你们辛苦!”
他回头看陆令从一眼,确认道:“这府上有我说话的份儿没有?”
陆令从忍着笑,点点头,作洗耳恭听状。
谢竟便说:“那今日便立下桩规矩,殿下往后的起居都由我亲自侍奉,诸位不必再碰这一应事宜更不必碰我。”
在谢府的时候上头有父兄,他说话没什么分量,也很少留心家中大事,直到此时此刻,谢竟才狐假虎威地体验了一把“一言九鼎”的快感,仆妇侍女们立刻伏首称是,轻手轻脚又一径儿退了出去。
谢竟舒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被他顺势按回榻边的陆令从,正想抱怨几句,忽觉对方神情有异,咬着嘴唇要笑不笑,“嘶”一声:“你故意的?”
陆令从挑挑眉,不答反问:“不是刚立完规矩吗,不上行下效一下?”
谢竟沉默了片刻,深深望一望他:“你确定?”
陆令从摊了摊手,示意他自便。
谢竟却退后两步,一指重重绯红幔帐之外:“带路。”
陆令从没想到他来真的,失笑出声,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谢竟一路随着他行出卧室,走后堂穿到小院西边耳房他可以很确定这距离已经到另一侧了,从廊下走应该也是能过去的,但大概是因为他光着脚,所以陆令从才没带他走外面。
进了耳房先是一扇屏风,绣了整幅展子虔的《游春图》,如同影壁一般将内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