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他想起临海殿照壁上那只丹赤琉璃瓦雕的凤凰。不可方物,因而也倨傲孤独,不死不灭地在四方天下困着,困到墙圮身毁之日,才有涅槃于飞之时。

但陆令从不会把谢竟像一只明艳可怜的凤凰这件事说出去,谢竟是他的妻,他说他的妻像凤凰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居心?

但他没准儿可以找个机会说给谢竟听,当哄人开心,虽然他也不觉得谢竟会因为这话而多开心。

不同于一般新郎接亲总要受到岳家亲眷的重重刁难阻挠,借十个胆子也没有人敢拦昭王,所以陆令从是一路顺顺当当地从谢府大门前走到中堂的,没挨调笑戏问更没挨棍棒拳脚,等待就显得格外漫长难捱。

他没想过谢竟真的会施妆,只觉得他与印象中的清皎模样有点出入。而直到谢竟来到他身边站定时,陆令从才发现,对方唇上的那一点丹砂应该才是这过分夭秾的来源。

一对可怜兮兮的鸿雁被红绸缚了,喙也被缠住,喜娘便又诵诗,两人并肩跪下,稽首拜过,陆令从先起身,伸手以挑眉示意了一下,谢竟便将手交到他掌中,任他拉着自己起来,再执手出中堂往大门去。

这感觉十分奇怪,因为区区几日前他才刚把陆令从的胳膊当扶手一般左摇右晃地倚过,此时这么郑重其事地牵在一起,生疏但又不全生疏的触感、温度和力度让谢竟心中非常异样。

正想着是否应该说点什么缓解僵局,谢竟的腹腔却恰到好处地叫了一声。

陆令从:“……”

左右送亲迎亲的宾客与仆从们要不就在两边要不就在身后,应该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说什么,陆令从便也放胆道:“轿上软褥下有个小匣,装了几枚梅花蒸饺,但可能不太热了。”

谢竟仍然平视前方,脸却不着痕迹地往陆令从那边侧了一侧,轻描淡写,只嘴唇动得飞快:“你怎么知道我从五更睁眼到现在一粒米都没碰?又是你做的?你怎么今儿还有空?你到底会做多少种点心?”

陆令从却不答,兴许是默认了,半晌只是道:“没帕子,吃完将就着拿袖子揩吧,留神着你嘴上那胭脂,别擦花了。”

谢竟喜滋滋“嗯”了一声,迈出二门,人声更嘈杂了些,忽又想起来问:“方才那对雁又怎么处理?”

“凭贵府支配了,”陆令从睇他一眼,“你想要?要不明儿悄悄讨回王府养着。”

谢竟摇摇头:“鸿鹄囿于庭园,想是养不住的,最好是能找个开阔的所在,放了罢企鹅群868。”

陆令从欣然应允:“现今物候太冷,又已赶不及南下,待到开春回暖了,我带你找个地方放了去。”

说话间便已经到得正门下,谢翊与谢夫人、谢兖与姚氏并众亲眷宾朋已然候在门外。

谢竟依次拜别了父母兄嫂,回眸看向府外,王府车轿浩浩荡荡,送迎的人马一眼望不到头。他还看到了猗云立在阶下温顺地望着他,现在他明白陆令从那日为什么让她送他回来“认认门”了。

迈出门槛的那一瞬间,一种即将迈入全然陌生的新角色和新境况的实感才终于袭卷了谢竟全身,让他清楚意识到这一回车轿行出乌衣巷,隔日再来,他便是谢家的客了。

直到吉时临近,皇帝皇后都没有在昭王府露面,只是遣了钟兆来传旨,命陆令从的舅舅与舅母权作高堂,受新人第二拜。吴贵妃也难以独自出宫观礼,陆令章倒是来了,躲在王俶身后探头探脑看着。

堂上众宾对帝后未曾亲至一片哗然,只当是皇帝仍在因为除夕夜的事情迁怒昭王,连此等重要的时刻,兴许是为要刻意杀一杀长子的锐气,所以竟也并不出席。

但这就又与宫内对谢家的赏赐和看重相悖。尽管钟兆又传话说,陛下让昭王和新王妃明日还是循例入宫谒觐,彼时再见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