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样的。但又怎能一样呢?毕竟没有拜正经高堂,于谢竟而言,总好像也不匹配他明媒正娶的王妃身份。

众人捉摸不透圣心故觉惴惴,两位当事人尤其是陆令从,却好似浑然不觉,甚至于隐约松了口气般,只是神色如常按部就班地拜过天地、舅父母,又彼此相向,伏首对拜。

宾客见昭王不在意,也都逐渐开了颜色,帝后不在场正好也省却许多规矩约束,不必过于拘礼。谁不久闻小谢公子容色光华,正好因着没有掀盖头的麻烦,人人都想多看几眼,便也不催着入洞房,只笑着起哄要谢竟陪着陆令从敬过一回酒,才肯放他进去。

谢竟一向不怵饮酒,方才在轿上垫了些点心,又想着金陵宴客多用米酒果酒,也并不烈,便也来者不拒,囫囵喝了几杯。

陆令从见他饮得干脆,抽空拿肘戳他,谢竟初时不解其意,敬过几桌后忽觉脸有些热,这才知晓这酒后劲十足,自己着了道儿了,当即便不再强撑,任陆令从替他挡了几杯,便假作不胜酒力,告罪离开。

做王妃好就好在这一点,除了皇帝以外的其他人,最大胆也只敢向他敬酒,谁也没胆拦着他不让他走。

王府的侍从丫鬟们引谢竟回后院时,陆令从借转过身目送他的机会将一掌贴到颈边做了个手势,谢竟估摸那意思,大约是让他不必管他,倦了便睡。

谢竟平生第一次踏足昭王府,也是第一次走在这个往后数十年他也许要一直视之为“家”的宅邸中,却因为酒意有些迷眼,而无暇细细去瞧,只晓得要比谢府宽敞得多,前后数进曲折幽深,新房所在的小院内,四面回廊围着当中一方浅塘,塘上有一座精巧的石桥,桥畔堆着几孔太湖石,石边栽了数株白梅,正值时令,旧雪未消,与盛放的白梅织成一片不分彼此,恍若置身昆仑仙域。

反正来日方长,明晨起来再瞧也不迟。

丫鬟们知礼识趣,看出谢竟乏了便也不多留,添了热茶与醒酒汤,又解了重重喜幔,各自轻手轻脚散去。

没了外人谢竟彻底丢了拘谨,在床边坐了片刻,觉得身下触觉极软,想来被褥十分舒服,便缓缓躺倒了上半身,盯了帐顶一会儿越数绣在其间的火红榴花越晕,索性闭上眼,踩掉鞋,把双足缩上榻,身子蜷了一蜷,就这么睡了。

谢竟这一觉睡得昏沉不辨昼夜,是被一阵阵尖利刺耳的高叫吵醒了,那声音在梦中由远及近,声线十分滑稽,渐渐清晰,叫的却是:“大胆贱婢!还不跪下!”

谢竟:“?”

他茫然地睁开眼,不知今夕何夕地半撑起上身,发现外面已然夜色浓重,满室烛火摇曳。

然后又是一声:“大胆贱婢还不跪下”

谢竟这一回捕捉到了声源处,困惑地盯着那个方向注视了半天,终于发现,在半开的窗扉与明光流转的宫灯掩映之下,有一只通体翠色、浓绿欲滴的鹦哥正昂着脖子,不倦而高亢地继续发着脾气。

谢竟:“……”

他现在可以肯定陆令从说他非常宠爱王府两位“侧妃”不是虚言了,不然这鸟儿大概也没胆量第一天就对正室如此口出狂言肆无忌惮。

“吵醒你了么?”窗扉忽从外面被完全推开,谢竟打了个寒噤,本能地往床内缩了缩,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盖了锦被。

推窗的是陆令从,他站在外面廊下,手上拿着银匙小碗似乎正在喂鹦哥食。谢竟看过生辰八字,陆令从比他年长半岁多,同样没有及冠,与他是一般的束发金簪,颊边带着待客后留下的醺然,但三分至多,如醉玉颓山,于灯影疏落处更显得轩然霞举。

“她就是饿了,下午婢子们忙得脚不沾地,忘了喂她。”陆令从用指节碰了碰鹦哥的爪子,解释道。

谢竟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问:“她只会说这一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