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卫由陆令从一手提拔,又在陆令真手下真刀实枪地历练数年,谢浚虽任统领,却远没有十成信心得他们由衷拥戴。
然而李冶端坐在案几后,大半身子都背向他,正对堂前几名下属吩咐着什么。她声音不高,平平缓缓,足称得上一句气定神闲。
谢浚立在厅外,不远不近望着她,直到下属们各自领命退出去,李冶才若有所觉地转过脸,发现他的存在。
她也许是笑了一下,谢浚一怔,慌忙错开视线去。
吴氏多年来保持着过午不食的习惯,一向都是儿孙来鸣鸾殿,陪她用午膳,然而今日早膳开得迟了些,到午时,天家几人就直接聚到昭阳殿,一桌简单吃过。
人还没坐齐菜已开始上,陆令从净过手,瞟到漆盘里有一道湖熟焖麻鸭,便道:“单另夹出几块来。”
宫人立刻照办,陆令从端起碟子,走到偏殿的神龛前,正看到陆书宁踩着个绣墩,探身准备把一束杏花插入瓶中。供桌后的壁上挂着张墨痕尚新的画像,画里少女红衫负剑,去瑕体落款:“真真生描,延嘉元年五月侄女书宁作,嫂竟代书。”
“够得着罢?”陆令从问。
“当然,”陆书宁将花摆得更错落有致些,轻巧地跳下来,回头一看,“呀,有鸭,姑姑最爱吃的。”
正殿传来谢竟的声音:“菜都凉了,人都跑哪去了?”
父女两于是一起回去,陆书青亦刚进殿,一面换下外衫,一面嘀嘀咕咕:“娘最好笑了,夜里催人睡觉,子时刚过两刻就说你看看都丑时了,中午催人吃饭,指着凉菜讲菜都凉了……”
谢竟是真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陆书青:“没什么!”
坐定开饭,谢竟随口问陆书宁:“今日给姑姑摘的什么花?”
“路过太液池折的杏花,玉白色的,这是最后几枝,估计再下一场雨就落尽了。”
“不要紧,兰台外面的海棠都开了,”陆书青道,“明日我给捎回来。”
因只四人在座,陆令从嫌空间逼仄,便没让宫人上前布菜,自己伸臂去挟一筷子芦笋,不意碰到谢竟端茶盅的左肘,惹出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陆书青与陆书宁闻声,都抬眼看母亲,谢竟膝盖在桌下撞陆令从,嘴上只道:“无碍,杯壁有些烫。”
陆令从心知,是因前天夜里谢竟伏在西阁书房铺着狐裘的地上,被他摁着干了半宿,到今还没缓过来,左臂酸乏难耐。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些,耳语道:“今晚放池热水,给你好好按一按。”
银绸是在陆令从和孩子们都离开昭阳殿后,才独自来向谢竟辞行的。
月余之前,她就已经表明了去意,与陆书青和陆书宁话过了好几回别。但在真正的分离时刻,却还是于心不忍,干脆瞒了兄妹二人,悄无声息出宫。
谢竟虽隐约预料到了她会离开,但仍抱着一线希望挽留:“秦太医年事已高,今年中秋之后便打算告老,我与子奉原是想将院判的位置留给你的。”
银绸只是摇摇头:“在家里做青儿与宁姐儿的姨娘,我是得心应手;可是在宫里做太子与公主的傅母,于我而言,有些远了,也有些难了。”
谢竟清楚银绸话中所指王府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情世故可言,但宫中鱼龙混杂,前朝内廷一双双眼睛雪亮,裙带贿赂,数不胜数。作为东宫与公主除却祖母之外最为亲近、信赖的女子,银绸会不得不面对许多“拿不上台面”的麻烦困扰。
她笑着叫了一声他的表字:“之无。”
谢竟一个冷颤,记忆的堤坝瞬间像被洪水冲垮,当年摘星楼的管弦笙箫里,撞开房门、毫无顾忌地破口骂着的丽人,今日又闯回他视线中。
不久之前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