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与你日日同起同卧,早晚相伴。”
长久静默。
谢竟只是语塞,他知道陆令从是在承诺:他不会因顾忌史家褒贬,就在温存过后的深夜依照礼法将谢竟送出神龙殿;不会因惧怕百官谏诤,就恪守着相敬如宾的天家夫妻之道,连多一点点的偏爱都不能对谢竟展现出来。
多年前临海殿暮色里的迷思,到今日终于窥破一缕天光他不必与许多人共享陆令从,他的孩子也不必与许多人共享父亲。
谢竟欠身伸臂,陆令从俯卧着把他钳在怀抱中,刚刚结束的才是第一回。
夜还这么长,昭阳殿又这么大,还有消磨不尽的时光,任由他们哭着笑着,哀着乐着,作为一个人一个鲜活的人,而不是太庙中黄表朱里的画中人那样过下去。
谢竟恍然想道,原来他从不需要坐困愁城、枯守宫楼,等待着偶尔飞掠的寒鸦带来昭阳殿的日影。
他自己就拥有着全部、一整片的太阳。
尾声
鹤卫的官署在皇城西南角,紧邻羽林卫,而宣室则沿袭旧址,衙司设在宫城之中。因此,谢浚难得在上值途中遇到萧遥。
他步行,萧遥乘车,一前一后碰到,谢浚过去行礼:“多日不见师父了。”
萧遥掀开车帘:“上来,捎你一程。”
师徒二人在厢内坐定,谢浚穿的是官服,萧遥却几乎和从前没有分别,十几年来出入摘星楼是什么模样,现在就是什么模样。宣室直属于陆令从,说难听些就是天子“鹰犬”,哪个朝臣敢明着对萧遥评头论足?
“那日进宫与你小叔闲坐,听他说起,你打算过段日子就辞去鹤卫的差事?”
谢浚颔首,感慨道:“我因家中旧事后怕,师父一向是知晓的。其实师父会接下宣室首领之职,我才真正没料到。”
萧遥挑眉:“我看着像是什么淡泊名利之人?”
谢浚笑着摇头:“只是觉得,师父是因恩人遗愿才与陛下结盟,苦心经营多年,只为替无辜族人脱罪。既然恩情已偿,便是要卸下重担、逍遥自在去的。”
萧遥听罢,沉默片刻,却道:“这名字是我师父收养我时所取,可我自己想要什么,他岂能尽知呢?”
她狡黠地笑了笑:“再者说,人活得是不是逍遥自在,又岂在于身处何方?当年在欢场中听我歌吹的,如今见了我要躬身敬称一声‘大人’,怎么不是天下第一等扬眉吐气的快事呢?”
谢浚心中一动,下意识点头,沉吟起来。
车快行到鹤卫门前,萧遥才又问:“你要辞官,可李姑娘不见得会辞罢?”
谢浚回神:“不会,一来芳尘事事都办得漂亮,二来她母亲与舅舅正想让她广试身手。放眼看,且还有好前程等着她呢。”
萧遥欣然道:“正是大有作为的年纪,若不是可怜你小子想跟人家做同僚天天见面,我早就向陆子奉把人讨过来亲手栽培了。这下倒也好,你今儿一走,我明儿就去问李姑娘的意思。”
谢浚无奈,挠挠后脑勺:“……师父!”
萧遥调皮地翻了翻眼,看他窘迫又失笑,拿指尖隔空一点谢浚胸口:“浚儿,在于此心。”
谢浚咂摸着这句话,下了车,有些恍惚地迈进官署厅堂,一抬头,李冶比他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