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有改天换地的宏图。”

他顿了顿,回望陆令从:“但如果你说你觉得累,你为国事操劳、烦扰疲惫,那我愿意从你手中接过这些冗务,给你出谋划策。”

“如果是为你分忧我无二话。”

初春冰雪消融,燕矶回绿,帝后亲自选定一块江边的风水宝地,作为故长公主的衣冠冢。

落葬当日,就在停灵的含章殿内封棺下钉。谢竟记得雍州军民收殓时,往棺中放入了陆令真生前沾血的戎装,他唯恐睹物思人,所以一开始只是默默站在一旁,并未到近处去。

吴氏却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去最后见上她一面罢,我给她准备的是新衣裳。”

谢竟一愣,不自觉地上前,屏息一望棺中一袭如火的赤红衣裙,洁净簇新,腰间横着一条吴氏手制的玉带,流彩生辉。

裙与带失落地平铺棺底,然而谢竟闭上眼,几乎立刻就能想象出它们在陆令真身上该是什么样。

这是他在远走雍州之前,隔着一道门、伴着几句残诗,匆匆送给陆令真的。

吴氏轻叹:“出了她父皇孝期,她还是一直不舍得碰,说要等哥哥嫂嫂回来,再上身穿给你们看。”

狭长一方木盒子,逼仄拥挤,即便陆令真遗骨存焉,即便能困住她的肉身,也困不住她生动活过的痕迹跃然到人眼前。这不似一具棺椁,却像是少女最心爱的百宝箱,盛满了她的各色奇珍,她丢失多年的长命锁、她断掉的发绳手串、她精美的胡刀与镶着宝石的鞘……

陆令从用目光一一描摹这些旧物,忽道:“真真自小就喜爱猗云,晚些往燕子矶运送灵柩的车马,不如就让猗云引路,送她最后一程罢。”

他转脸,环视众人,问:“猗云在哪里?”

殿中瞬时静了。

没有人接他的话,吴氏与那兄妹两个惊愕,臣子们怯懦,宫人们茫然,独有谢竟心下一紧。

装有猗云鬃毛的锦匣,其实就放在陆令从的寝殿。他刚醒来那日就问过猗云,谢竟见他尚未痊愈,怕哀痛伤身,便编了个“猗云在王府好好养伤”的由头,恰好陆令从不便出宫,算是暂且搪塞下来。

过后陆令从几次问起,谢竟几次想告之实情,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了。

从最初最初、一切都还是尽善尽美的原貌时,猗云就已经与他们在一起了。接受她的离开,无异于将那些聊以自慰的良辰旧忆连根拔起,对他和陆令从而言都太难了。

谁都不敢回答这一问,最后只能由谢竟开口:“子奉……”

然而已无必要。

陆令从已经从那漫长的死寂中读出了异样。

二九.三

紫藤萝进入花期之后,昭王府悄悄来了几位归客。

花厅内摆了软榻,谢竟斜在上面,陆书宁枕在他肩头,眉飞色舞地给陪坐一旁的周伯讲她与她哥哥对弈的轶事。院中白梅树下,陆令从只穿件家常的圆领袍,同陆书青一起,在绿艾的墓旁挖出个浅浅的小土坑。

“爹,”陆书青忽然问,“猗云有多少岁了?”

陆令从想了想:“你祖父在我出宫开府那一年把她赐给我,那时候她也还是匹幼马。”

陆书青默默算了一回,猗云虽然超出了使役的年纪,但若是没有跟随虎师千里行军、没有那一场雪中不眠不休的奔波,应当至少能陪他到及冠的。

他看向父亲,低道:“对不起,虎师出征那日,我没能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