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面都尽了、只剩汤底,谢竟还是没等来他的答话,心凉了半截,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要求“我尝尝是怎么味道不对咸了淡了酸了还是甜了”。半晌,他倏地转身:“算了,我管你呢,不爱吃饿着。”

一脚还没迈出去,腰已从后面被陆令从勾住:“急什么?”

他手上用力,容不得谢竟推拒,一把将他揽回身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知道我不爱吃了?每一回我烧出菜来可都是守着你和小祖宗们尝完、虚心听取批评的,这么多年给你打的样儿,倒都忘了?”

谢竟动弹不得,只好问:“那你说,爱吃么?”

陆令从:“不爱吃。”

谢竟扭头就要走,陆令从失笑,只是一手扶稳碗,一手牢牢将他钳制在案前。

“罢了,不闹了,没的再把汤碰洒了。”

谢竟这才不再挣扎,回眸瞪了陆令从一眼:“你近庖厨,难道是因为王府与宫中缺厨子?还是我们缺你做的那一口饭吃?知道是你喜欢,能从化生为熟、调和五味里面得趣儿,这才投你所好,结果还要遭你取笑,哪有这样的道理?”

陆令从闻言,却正了颜色:“就是因为我是喜欢,所以你才与我不同。 你是为了生计为了宁宁,硬逼着自己学会这一手。你实话告诉我说,你自己喜欢么?”

谢竟一滞:“没什么喜不喜欢,本来也由不得我。”

“随我来,”陆令从牵住谢竟的手,带他往空无一人的前殿去,边走边道,“昔日流落他乡被逼无奈,的确是由不得你,可今日再不一样了。我当年娶回来的是一颗明珠,不会因为十五年过去就变成鱼目。非要说,我真想请你为我做些什么,那也绝不是洗手作羹汤。”

在御座与广厅之间的台阶上,陆令从与谢竟并肩坐了下来。这是一个中庸的位置,正如他们原本的身份一样,上可以仰观天子,下可以俯察群臣。

“之无,”陆令从环顾着支撑殿顶的十二根金丝楠木柱,神龙盘绕其上,“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谢竟问:“什么事?”

陆令从伸出掌去,在半空中虚虚握住:“这些臣子日日说着千岁万岁,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江山并非归我所有,并非归陆氏一姓所有,我,乃至于大齐,不过是一个代管之人,而并不拥有这片土地。”

谢竟微愣,听他继续道:“往前看龙庭易主,短命如秦二世而亡,长寿如汉蹉跎四百年,更有七国分列,三足鼎立,谁又真正做了这神州的主人?还不是一个个皆为代管?盛衰兴亡本是天地循环的恒道,我又凭什么认为,我就可以打破这亘古常规,国祚千秋万代?”

“我不清楚该怎么做一个明君,我也不会在这把椅子上坐很久。但是我想,古今帝王若能拿捏住做事的分寸,视己为客而不为主,那也不算得一个很坏的代管者。”

谢竟听罢,咂摸一回,却淡淡笑了:“代管者我的陛下,原来这就是你的为君之道。”

“怎么?”陆令从侧目瞧他,“我的皇后心中仰慕、甘愿追随的君主,又是什么样的?”

谢竟摇摇头:“论追随有些生分,论仰慕又有些狎昵,我只能说,我心中是认同你的为君之道的。”

陆令从转向他,认真地、再一次提出“后宫干政”的要求:“既然如此,你愿不愿为我而谋?”

谢竟盯着大殿地面的四方砖石,沉默下来。在足尖前方数步处,两块砖之间有一道裂痕,谢竟记得他十六岁上殿廷试,就跪在那里、垂头凝视着那条缝隙,回答着天子的问题。他并不知道它存在了多少年,只知道它会一直存在下去,远长过他们这些凡人的寿数。

良久,谢竟轻道:“如果你说你希望分我掌管这片江山的权力,对不起,我不喜欢,我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