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从前是将是臣,如今是帝是君,他代表的是整个朝廷的态度,是这片疆土的态度。”
谢浚颔首,宽慰道:“小叔先莫慌,陛下久经沙场,又一向多谋善断,说不定是另有筹划,暂未能与部下取得联系。李将军他们一来着急,二来要为青儿和京中局势做周全的打算,这才给小叔来信,以备不时之需,也未可知。”
谢竟怔怔凝望着灯火,当日在神龙殿里陆令从说过的一句话,忽然跳上他心头:“我必须抓住这个时机,亲手把害死她的人一个一个送下黄泉,最后一辈子永远记住今日的无能与愧悔。”
就算最后真的能够一报血恨,负疚感尚且会纠缠陆令从一生,他又怎么能够不亲自追到天涯海角、手刃仇雠?
良久,谢竟忽然道:“这一回不一样真真是他的心魔,他不会罢休的。不睁着眼看到个结果,他是不会罢休的。”
他的视线垂下去,飞光挂在腰带上,从外衫中露出一个角来:“……就算是真的玉石俱焚,他也做得出。”
谢浚愕然:“小叔是要……”
谢竟蓦地抬起眼,凝望谢浚,按着他的肩道:“我必须去一趟雍州。你即刻收拾行装,今晚就上路返京,回宫守在你弟弟妹妹身边,见机行事,保全自身为先。倘若真有什么……不测,你只帮我向他们捎两句话便是。”
谢浚心知此事非同小可,根本而言,金陵比雍州更要紧,便也咽下希望陪伴谢竟同去的话,只道:“小叔尽管说。”
谢竟将视线投向极远处,茫茫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安睡着不知几世几代的谢家幽魂。父母兄嫂之恨已了,而他心中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来日不会与他们葬于一处。
人说落叶归根,可叶若是找不到根系,又怎会知道它的来处是哪一棵树?也许从一切最初,他出生于金陵开始,就都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故乡”在他命里只是过路人,而他总有一日要在祠堂之下、祖茔之前做出离开的决定。
谢竟脑海中有个声音冷静地自语:一旦投身北上之路,这片土地就再也不可能毫无芥蒂地接纳你了;今宵闯进夜色,再来,你便是异乡客了。
他喃喃道:“就告诉他们,我说”
“金陵山温水软,风月无边,以故土为衾共你父长眠,纵千百载,亦不觉寒矣。”
二八.三
雍州城,虎师营帐外,一粒渺小的影飞驰而来,在白茫茫天地中逐渐靠近、清晰。城楼之上的岗哨眼力极好,几乎立刻就辨认出了来人,惊呼:“王妃!是王妃到了!”
正在值守的李岐闻言,立刻令道:“开城门!”说罢带了一众副将,匆匆迎下楼去。
谢竟满面风尘,鬓发凌乱,却顾不得寒暄半个字,刚一下马站稳脚跟,便已经开口问道:“陆子奉人呢?找到了么?”
李岐神色凝重,摇头:“长城与雍州内不能无人防守,所以每日只能抽调一小队人马轮流去找,可是河岸线太长,前日又下了场暴雪,连雍州守军都尚且不易辨认方向。”
谢竟沉默片刻,镇静道:“你只需带着诸位将军守好雍州防线,若无多余人手,我独自去找也使得。”
众将相视一回,由李岐领着屈膝行礼道:“陛下临去时给王妃留了一件东西,有这个在,我们是悉数听从王妃调配的。”
徐甲悄无声息地上前,将一物奉到谢竟眼前,却是件厚实的猩红大氅。谢竟迟钝地望过去,意识到,那本来是属于他自己的去岁此时,他们在分别奔赴公务途中,于下邳城外匆匆相聚一夜,临别时谢竟久久不舍分离,最后解下这件大氅,让陆令从一路带去北方御寒。
李岐道:“陛下吩咐我等,‘见此物,如朕亲临’。”
谢竟伸出手去,指尖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