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柔软顺滑的皮毛中,感觉到一阵寒意虚虚笼住他的皮肤,陆令从的体温已没有留在上面了。他在心中默默道,你把这个留给我是什么意思呢?你早知道我总会来么?

李岐见他失神,打了个手势命左右退开几步,低声道:“京中局势尚不完全安稳,东宫与公主年幼,下一步要如何走,王妃可千万……莫要冲动行事。”

谢竟勉强对他笑了笑,微微颔首,忽然听身后传来喧嚷,转脸,就见一匹白马如流星般从城门内驰出,丝毫不理会追在后面的徐乙的高呼,径直朝他跑来。

“猗云!”谢竟愕然,上前两步,紧紧搂住猗云的颈,“你怎么在这里?”

徐乙喘着气,解释道:“陛下出征那日,猗云一大早就从东宫跑了出来,守在城门口,无论如何要一同上路,陛下与太子殿下都劝不回,只好许她跟随,要我们好生照料,未想她随军跋涉,一点不比壮年强健的战马逊色。自从陛下失散以来,猗云就一直不肯回槽,才刚听见王妃声音,又冲出来了。”

猗云不安地用鼻子去拱谢竟的肩,凑上去嗅一嗅那件大氅,又回来顶着谢竟掌心,如此反复数次,似有催促之意。

谢竟心中一动,抬眼远望,发现自己抵达城下不过片刻,来时的脚印却已经被雪覆盖住了。

“……大雪不停,隐藏了来去踪影,但血余味日久,轻易难以消除,”他猛地转向猗云,惊叫道,“你记得他的味道,你能闻得出他的踪迹是不是!?”

猗云细碎地叫了两声来回应他,谢竟心焦如焚,一刻再耽搁不下去,背起行囊翻身上马,时隔多年,再一次掌住了猗云的缰绳,轻抚着她的鬃毛,耳语:“我们一起去找他。”

随即,他转过身去,向着候在城下、严阵以待的虎师朗声道:“当日幕府山与我共事的诸位兄弟,劳烦今番再随我走一趟,余者各自守在原岗,不可擅离。待陛下归来,若有任何问罪、诘责,全在于我一身!”

漫天风雪中,谢竟披上缠裹着陆令从气息的红袍,就仿佛故人犹在,仍将他拥在怀中讲着共白头的山盟海誓。

虎师三万精骑齐齐下跪,喝声震若惊雷:“愿为号令!”

白雪最容易虚化人的时间概念,谢竟尚有几分恍惚,可猗云的步伐却是一往无前的笃定。在长城之内,也许是陆令从留下的痕迹太过微弱,猗云选择方向时会稍慢一些,但有虎师士卒跟随,可以确认陆令从在关隘以内的可能性极小,于是也就基本没有耽搁地出了关。

一到长城之外,越靠近无定河,猗云就越显焦虑不安,沿河一路找一路嗅。

谢竟关注到她对河水的格外留意,想起何诰当日报回陆令真噩耗时,曾经提及过,那一战的战场是在无定河畔,后来他们搜寻长公主遗骸,也是在河畔。

他蓦地意识到,陆令从对丁鉴穷追不舍、不惜以身犯险,很可能不只为复仇,更为寻找陆令真遗体的下落。

无定河在这一段的流向是自西南到东北,尸身若落入河中,顺流漂下,极可能会落在更北方。谢竟吩咐虎师:“继续北上,在河下游处扎营。”

一路不分昏昼,还要仔细辨认封冻之后又覆盖上雪层的河道方向,最终以无定河下游一片平坦的沙洲为中心,分散为几队人马寻找。

猗云极其敏锐,时常能够留意到新鲜的血液,但多数都是被天敌分食、曝尸荒野的动物。直到第三日正午前后,谢竟与猗云寻到西北方一处略有坡度的山丘上,猗云拱开清晨落下的新雪,在某处石缝间嗅了嗅,骤然顿住,不再动作。

“闻到什么了?”谢竟问道,“是人血?是他么?”

寂静片刻,猗云突然像疯了一样发足狂奔起来,载着谢竟,沿河岸一路俯冲下去,霎时间山峦与荒野都被抛在了身后,只剩眼前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