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监点头:“先太后王氏,畏罪焚宫自尽。”
他深谙世故,自然将王氏这一行为转述为“畏罪”,但陆书青一愣怔,下意识就问出:“确定是自尽?”
内监滞了片刻,仿佛是在诧异他会有此一问:“千真万确,不敢欺瞒殿下半分。殿门被从内锁死,待到宫人惊起赶来,已然烧断了所有的求生之路。”
陆书青吁了口气,他不知道那一瞬间心中为何会闪过一丝疑虑,居然不由自主地猜测,是不是他的父母以“自尽”为名,赐死了王氏……
“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怎么忽然选这个日子自尽?”
内监上前两步,小声道:“审理相府之案的流程在刑部与大理寺均走完了,处决判下,状子今晚递上神龙殿,陛下已然有裁夺,只待天明通报百官。”
这些日子王氏虽然被囚于临海殿,但陆令从并未下旨刻意封锁消息,因宫人只许进不许出,王氏即便是想要递话出去,也是无能为力。
她会选择以这种方式了此残生,兴许便是因为听说了王俶父子即将面临的下场,又知母族大厦倾颓,再无系念了。琅琊王氏的煊赫,也将随着大火中的临海殿与她一起,彻底化为灰烬。
陆书青沉吟半晌,坐在他对面的陆书宁探出头来:“火烧起来,可有殃及无辜?”
内监摇头:“禀公主,王氏多半是用烛火引燃了门窗,宫人本就不多,都守在外殿,因此有隙逃出。虽万幸未波及旁的殿阁,但临海殿,只怕是彻底焚毁、面目全非了。”
“彻底焚毁……”陆书宁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意味着,若要修葺重建临海殿会耗去许多时间和人力物力,而她父亲刚刚即位,必不可能劳民伤财、大兴土木。
可以想见,这座象征着皇后权柄的殿宇将会弃置很长一段时间,那么她母亲搬进去的希望,也就更加渺茫无期。
先后下了马车,陆书宁问:“哥哥直接回去东宫么?”
陆书青想了想:“我与你同去神龙殿罢,陪一会儿娘,我还有几句话想和爹讲。”
两人并肩穿过公车门内空旷的广场,举目可见神龙殿灯火通明,一名羽林卫悄无声息地跟上来,恭谨道:“殿下吩咐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人找见了?”陆书青目不斜视,只问。
“羽林二卫中名唤‘张三’者甚众,不过年纪、籍贯、背景、履历对得上号的,只有一个,也拿出了陛下当年的手书作为证物。他又为臣指认了昔日一起救下谢公子的同僚,臣带两人去吴府给国舅认过了脸,确凿无误。本打算晚间领他们来回话,不想殿下出去了,才耽误到这时辰。”
“舅公既认过,那就错不了,你只回过崔将军便是,”陆书青淡淡道,“将他们编入太子亲卫,明日,我直接在东宫见。”
民间传闻七月是为“鬼月”,果然一连数日,丧钟不停。
继崔淑世屠尽王家满门、横尸大理寺之后,空气中血腥味尚未散去,贞祐十六年相府失窃一案已重审完毕,王契罔顾人伦,玷污、诬陷亲侄女,京中震骇,人人唾弃。据传太子亲往诏狱特别“关照”过,令有司对其施以宫刑,当夜断气,死因不详。未几,先太后王氏自焚,次日她仅剩的族人王俶与王奚,亦于皇城外处斩,首级悬于宣阳门上,示众三日。最后则是犯下谋逆、弑君等数项重罪的张延,绝食多日死于狱中,到底落得与亡妻一样的结局。
国丧期满,两位崩逝的帝王先后落葬。紫金皇陵已封山,然而,故长公主陆令真的灵柩依旧停于含章殿,迟迟未曾入土。
新帝登基后虽然不事繁琐诸礼,但是秋后清算与论功行赏,却一件不曾落下。
陆令从整饬过羽林卫、京畿军中琅琊王氏的余党,位高者杀,位中者调离,位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