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在街对面停住,谢竟掀帘几乎是跳下车,冲到崔淑世身旁,却冷不防乍看到她横放膝头、滴着鲜血的长剑。
“夫人……”他哑声道,“早些时候昭王府派人去接,您为何没有离开?”
崔淑世并不回答,只是冷眼注视着谢竟和紧跟在他身后走来的陆令从:“二位来得好,来得正合我意啊!”
她话音刚落,一直藏在堂后观望的寺卿等人见了陆令从和谢竟,早连滚带爬迎了出来,恭恭敬敬问道:“夫、夫人有何冤情要诉,我们必定明察秋毫!”
崔淑世朗声道:“妾身崔氏,请大理寺重审贞祐十六年相府所报失窃一案,报案之人是相府大公子王契与其妻,案犯是小女王篁,当日七岁,卒于景裕元年。”
大理寺卿觑着陆令从脸色,为难地小声道:“夫人,此案早就结了不说,何况令爱如今已故,这死无对证,又不过是小小盗窃之行……”
“盗窃事小,”崔淑世冷道,“那杀人事可大?”
大理寺卿语塞,只能讷讷点头。
崔淑世便毫无犹疑地平声道:“王篁之死,非是因病,而是和此刻躺在相府之中那五十三具新尸一样皆系我亲手所杀!”
她抬眼逼视寺卿:“这算不算得大事?这足不足以让大理寺重新彻查旧案!”
在场众人闻言,瞠目结舌,谢竟骇然唤道:“夫人慎言!王氏之事尚有再商榷的余地,夫人还请保全自身,切莫一时想不开,把路走窄了!”
崔淑世却冷笑一声,回眸睨他:“王妃觉得我只是想不开?我今日所言字字句句,若有半分不实,便教我下拔舌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陆令从轻轻一捏谢竟的手腕,沉声道:“夫人说当年王家所报的失窃一案有冤,今日公堂之下,恰有我与王妃两外人在此,不知夫人是否方便将案情从头至尾、细细讲来?”
崔淑世微微失神,仿佛用尽了平生力气,把那段回忆从脑海深处抽出来:“没有什么细枝末节可讲。这不是什么悬案、奇案。”
“王契与其妻诬陷王篁入两人房中盗窃,并报上官府,被王俶施银钱作封口费,压了下来。我当年便已几次三番找上大理寺,然而无人过问,府中又有王奚反复阻挠,终于没有结果。”
谢竟想起那时听过的传闻,原来崔淑世和王奚大打出手、差点惊动官府,并不是因两人之间的宿怨,而是为了阿篁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要诬陷她,因为王契将她叫入房中,对她……”崔淑世没办法将这一句说完整,眉紧紧蹙着,极力忍耐着不适,“不成,恰被其妻撞见,事情败露,两人生怕她声张出去,便反将一军,将她押到正厅,当着全相府百十口人的面,说她入伯父伯母房中行窃……”
尚不等她言毕,谢竟的胃中已泛上一阵强烈的呕吐感,身旁陆令从亦是极其少见的脸色狠戾。
他们也有女儿。
他们的女儿也是阿篁那时年岁。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们还要我怎么说?那父子三人就关在诏狱中,犯案的禽兽王契,王篁的生父王奚,不闻不问、遮掩捂嘴的王俶,都在里面!你们去问,去问!就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