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由头。贞祐十五年,我将剔骨弦的方法匿名透露给王俶,果然没多久,钟兆便截获了王俶与太后要以此置先帝于死地的密谋。”

“先帝原本的算盘打的是先借王家除谢家,再亲自除王家,却不想对王家下手之前,自己先被我和钟兆杀了,”张延一哂,“秦太医说是钝器,没错,就用寝殿的烛台。”

那堪称他失去妻子的十年来最为快意的一天,他冷眼看着先帝妄想扮猪吃老虎,自以为聪明地做了黄雀,殊不知自己早已是旁人粘杆上的蝉。

那夜先帝召他与钟兆入禁,吩咐他们调羽林卫对王家动手,然而等来的只是全然陌生、再没有忍气吞声的逆臣和叛仆。他们没有回应他任何一句咒骂,没有容许他发出任何一声呼救,就在此地此地,神龙殿拿烛台一下一下砸断了他的喉咙。

“然后我用去瑕体写了一张字条,将先帝藏匿遗诏的位置透露给了相府。王俶根本无心追查究竟是谁给他送了这个消息,他和太后忙着偷梁换柱、伪造遗诏,好早早总揽大权。”

“钟兆当夜就失踪了。我从一开始便知晓他不可能是自己离开的当初我们立誓屠尽天家满门,现在仅仅才死了一个先帝,他怎么肯主动罢休?”

“后来程炆给我传信,说他派去淮北的探子在虎师军中见到了钟兆,我才明白,原是你将他带走了。”

陆令从神色复杂地望着张延:“所以,将钟兆灭口的是你和程炆?”

张延似惋惜一般幽幽道:“他是个可堪重用、心志坚韧的良才。可惜落到了你手里,我们不能冒任何一丝大事泄露的风险。”

陆令从不禁慨然长叹:“钟兆什么都没说。关于你们的谋划,你们有哪些帮凶,你们是谁他死前一个字都不曾吐露。”

日头渐渐西坠,将人影子拉得狭长。神龙殿变得越发昏沉,殿顶的藻井轮廓模糊,隐没在黑暗中,似有无数神明睁着眼睛,正观看着一幕幕债与偿。

“我知道,老师杀先帝,杀陆子奉,杀令章与真真,杀我儿女,是因为与陆氏有不共戴天之深仇,也是想让我同帝王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谢竟怔怔开口,如同自问:“可是我的母族陈郡谢氏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不露锋芒,老师借蓝田玉料来嫁祸谢家,难道手上沾的就不是屠戮无辜的鲜血?”

张延却只是凄怆地笑了一声:“谢之无啊,我以为你在雍州待了三年,会看见些不一样的东西。如今你能问出这番话,实可说是毫无长进!”

他一步步走向谢竟:“建宁、贞祐之际,陈郡谢氏是朝野中唯一一个可以与琅琊王氏、清河崔氏三足鼎立,相互角逐抗衡的大族,再加上以你嫂子娘家吴兴姚氏为首的江南本地门阀,若但凡肯多说一句话,都不至于造成一家独大、肆意妄为的局面。”

“但你的祖父、父亲、叔伯、兄长,谢家身在宦海的所有族人,在所有需要挺身而出的时刻,选择的全都是急流勇退,无一例外。你祖父当年任左仆射,眼见太后先帝嫌隙愈深,却袖手挂印,带着你告老归乡;你父亲为御史大夫,你兄长为右补阙,俱是言官,可却‘谨言慎行’,没有尽到谏诤之责!”

谢竟的神思混沌了半晌,他最常听到的、对他家三代为官的评价,就是“清正”和“审慎”二词。谢家持身清正,故不愿搅入蝇营狗苟的党争之中、与跳梁小丑议短论长;谢翊谢兖为官审慎,谨防在旁人那里落下话柄口实,故不多言、不多事,生怕行差踏错。

可张延说得没有错。他们应是谏臣。

“你以为发生在我辈至亲身上的惨案是悄无声息的吗?非也!他们知道,全都知道,可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那一百多条活生生的人命为什么没了?缘因他们的怠职,缘因他们的避祸,缘因他们的谨小慎微,不露锋芒!若说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