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昭王世子进宫来见朕,说他看到了雍州太守何诰送回的那封伪造军情、害死皇姐的信,而他知道上面那枚私印的下落四年前,谢卿获罪被废,离开王府时,把这枚印鉴留了下来。世子见物怀人,此后便一直将其随身携带。”
“据世子所言,他将这枚印鉴藏在香囊中,连太妃、皇兄都不知情,四季未曾离身,每日检查,亦从未丢失过。”
“如此一来,非得是可常常近世子之身、又不受世子防备之人,才能在需要时迅速盗用印鉴、然后又很快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去,没有让世子察觉任何异样。”
陆令章转向张延:“太傅这些年亲自教导世子学业,起坐常在一处,可谓尽心竭力。”
“那么,”他目光沉沉,“既能自由出入尚书台,又能近世子之身盗取印鉴,还能仿写去瑕体到以假乱真地步的人,太傅可有什么头绪?”
张延一字一顿道:“陛下想要的答案,不已尽在这一问当中了么?”
陆令章微愣,蹙眉:“太傅莫非是想要告诉朕,这军机乃是世子假传,监守自盗?世子今年才只有十四岁!”
张延冷笑一声:“年岁何妨,秦时甘罗十二而拜上卿,世子出生便有嘉瑞之兆,聪慧灵秀,德才兼备,京内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陛下方才所言的三个条件,世子又有哪一点不满足?
“印鉴由世子保管,自不必说;世子跟随臣学政事问对之策,出入尚书台是稀松平常,众属官早司空见惯;而去瑕体是世子生母的字迹,他想要找底本临摹实在是再容易不过!臣曾在宫中兰台世子书房内见过他亲笔临写的去瑕体,物证凿凿,陛下若然不信,自可立即亲去察看!”
谢竟与陆令从同时变色,后者瞬间拔剑出鞘,直指张延:“太傅慎言!我儿待太傅恭谨敬重,事如自家祖辈,太傅便拿这样的无稽之谈来嫁祸他区区一个少年?”
亦有臣子道:“太傅此言荒谬,世子自幼与长公主亲厚,你如今却说是世子置亲生姑母于死地,教满朝文武如何可信?”
陆令章倒面不改色,只是抬手制止了纷纷议论,问:“这枚私印既然一直不在谢卿手中,太傅又斩钉截铁说伪造军机之人是世子,那么朕是否可以认为,谢卿的罪名,是可以洗脱得了?”
张延愣怔一瞬,点头,笃定道:“是。”
陆令章便吩咐左右:“那就为谢卿松绑,好生请来御前回话。”
鹤卫早就奉陆令从之命守在瑶台旁,此时连忙上去为他松了束缚,谢竟顾不得仪容凌乱和手臂上的隐痛,冲下楼去,甚至来不及与陆令从交换一个眼神,只是颤声对张延道:“……老师,假传军机的信出自您之手,是不是?”
张延不答,他语气便愈发激烈:“那张向王家透露先帝藏匿真遗诏位置的字条,也出自您之手,是不是?”
方才的叙述中,张延避重就轻地略过了遗诏真伪和先帝原本选定的继任者究竟是谁,因此众人甫一听到他此言,都愕然地面面相觑。
陆令从见谢竟状态不对,有失控的趋势,便上前几步,不着痕迹地站到能一臂揽过谢竟的距离。
而谢竟犹自一声声歇斯底里地喊着:“钟兆和丁钰丁鉴是军械案里东宫旧臣仅存的亲眷,是您救了他们,命丁家姐弟先后行刺昭王、掳走青儿,又与钟兆合谋,盗蓝田玉玺嫁祸谢家,老师,是也不是?!”
他锥心泣血控诉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始终改不掉从十六岁起就时时挂在嘴边的敬称。
张延任凭谢竟逼问着他,良久,却只是寒声道:“杀了他,都是为了救你。”
谢竟一恍惚,仓皇地退开两步。当年在丁家故宅中,丁钰对他提及幕后无名之辈要杀陆令从和陆书青的原因,转述的就是这一句话“那个人说,做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