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章却完全不管他们是否能消化,更不给他们权衡利弊、思考怎么站队的时间,松松披上衣衫,向千万臣工将士道:
“王俶的二儿媳崔氏夫人可以证实,他在贞祐十五年偶然得到剔骨弦的配方,不久之后便串通太后,将其用于先帝;而朕践极不久,他又如法炮制,给朕下了这致命奇毒,以此要挟朕将朝政大权交于他,好搅动风云、一家独大!
“朕听闻京城内江南士族已然拟好相府重罪十数条,再添上意欲谋害两代君主、包藏窃国之心,那么无论假传军机之事是不是谢卿所为,都无法改变相府罪孽深重、人人得而诛之的事实!”
他蓦地转身,斩钉截铁朝陆令从唤了一句:“昭王!”
陆令从瞬时会意,半跪下礼道:“臣在!”
“朕今日便委皇兄以清君侧之重任,率虎师收押逆贼王俶与其二子,日前随朕出城、听从相府号令的京畿军,即刻全部并入皇兄麾下!”
身后的京畿军闻得此旨,一时惶惑,不知该服从天子,还是继续维护已然板上钉钉获罪的旧主。然而陆令从却一件不多想,当即挥兵冲过江岸来,团团将王俶、王奚并数名党羽围困当中,又向京畿军道:“想清楚,王契只要一回来,就是个收监等死,他运来的粮草直接没入国库,你们若不想听天子号令、不想受本王管教,尽可以装聋作哑、按兵不动,只别怕到时候饿死城外就好。”
众将听他此言,再观相府确是大势已去,昭王并其属从勇猛,能僵持这些日子,也不过是因为不便对同袍开杀戒、顾及声名与正统而已,若是认真打起来恐没有好果子吃。当下只得纷纷上前,解剑下拜,以示顺从归附。
陆令从命绑了王俶等人,又来到陆令章面前,道:“陛下容禀,臣当日即怀疑父皇死因,但因相府擅权,不敢明言,只得私自将钟兆带出京城,加以审问。然而后来钟兆亦遭灭口,如今已不在人世。
“现请陛下示下,是否立刻启程还京,将相府问罪下狱?”
陆令章兀立在原处,从始至终都是让人如芒在背的平静:“先莫急,今日既然惊动了父皇安息,那自然要将事情一查到底,省却来日纷扰。”
他忽而又将目光投向围在金棺旁的几位太医,幽幽道:“秦院判,你还验出什么?”
秦太医滴水不漏道:“陛下,据微臣推算,这剔骨弦之毒虽然是先帝生前所下,但毒发到不可遏制,从骸骨上深浅来看,却似是死后才渐渐蔓延。”
“哦?”陆令章几乎有点玩味地问,“你的意思是,相府的确给父皇下了剔骨弦,但父皇生前毒性一直还在控制之中,不曾变成朕现在这个样子?”
“正是,”秦太医战战兢兢道,“微臣在先帝下颚找见一处钝器击打的致命伤,不出意外,这才是先帝真正的死因。”
“如此,”陆令章喃喃道,“是横死。死于非命。”
他沉吟片刻,突然,慢慢地、一点一点转过脸去,眸光如钩,看向群臣之中的某个点:“钟兆已死,那父皇临终时刻守在御前、身后又一手主持装殓事宜的,就只剩下您一个人了”
陆令章面无表情地与张延对视:“太傅?”
二五.四
张延一步步从人群中走出来,面色丝毫未乱,朝着陆令章缓缓跪下去,道:“臣忝得先帝委以重托,不胜惶恐。有一言本欲带入泉下,然而相府的罪行既已昭彰,陛下又是一片拳拳孝心,到今日,只怕也不得不说。”
陆令章盯了他片刻,却抬手扶住他的肘:“太傅年高,平身罢。”
“谢陛下顾念,”张延站起来,不紧不慢道,“贞祐十六年元月的某夜,先帝忽然急召臣入宫,屏退左右,对臣讲道内监钟兆截获了相府密函,琅琊王氏急欲拥立储君,先帝不许,于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