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从转身,面向列阵在宫门下、黑压压的士卒,这些人背景出身立场不同,曾经听命于各自的主帅,而今都变成了他手中这柄进退如一的长剑。

“诸位在京内外奔波效命,然而宫禁之中,相府专权,王氏跋扈,处处掣肘陛下,是以天家未能尽心酬偿尔等。”

“今夜我受天子命拨乱反正,若得生,则诸位先生;若赴死,则我一人先死。是非功过一切种种,日后必然悉数报与陛下知道。”

语罢他拔剑出鞘,扬声令道:“开宫门!”

四千余人从皇城之外的宣阳门蘫珄攻入,一路直上宫城南侧的公车门,方与羽林中卫短兵相接。

中、外两支禁卫虽分属不同阵营,但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背后势力派系也多有交集,狭路相逢,一时不知该进该退,险些乱了阵脚。

虽说古今未见有不流血的政变,但此前商议时,陆令从对羽林卫和京畿军的态度一直都是“能招安则免屠戮”,屠杀太伤一支精锐武装的元气,无论对于哪一方。

因此公车门前的交战持续时间并不久,外城诸门被羽林外卫封住,中卫无法出去求援,而继续往宫城内部退更是死路一条。

战力相当的前提下,中卫人数并不占优势,虽然没有立刻倒戈,但也停下动作,在原地陷入僵局。

归根结底他们是天家禁军,只能受世家党争影响,而并不忠于某一家某一党。无论是自己首领背后的势力琅琊王氏,还是同僚首领背后的势力清河崔氏,都无法让他们坚定地做出“投诚”或“拼死抵抗”的选择。

现在需要的是一道更有权威的命令。

陆令从深知这一点,没有丝毫犹豫停留,长驱直下,甫一攻破公车门,便下令分兵四路,谢浚带一小队人马前往鸣鸾殿,保护吴太妃;宣室前去把守内城东西北三侧的宫门;崔济世率领羽林外卫,继续与中卫维持僵持之势,拖延时间;他自己则带着鹤卫,直奔临海殿。

王氏才刚闻声起身,披上衣衫出到正殿,便看到庭中灯火通明,人影攒动,陆令从孤身立在槛外,正面无表情地等待着她。

她叱道:“昭王,你举兵围宫城、挟太后,难不成是抱着谋逆之心!”

陆令从不动声色:“母后糊涂,儿臣一未伤您分毫,二未殃及宫人,三未封死宫门,您左一句挟制,右一句谋逆,教儿臣如何生受得起!”

“你尽可以在临海殿中杀了哀家,一辈子背上谋朝篡位的名声!你以为把你弟弟与相府扯下去,你的皇位就能坐得安稳?”

“我要的不是母后的命,”陆令从嗤道,“我要的更不是皇位龙椅!”

他大步入内,从怀中摸出一个卷轴按在王氏面前,脸色瞬间变得阴鸷冰冷:“我要替我妹妹讨回公道,这是肃清宦海、辅弼天家的国事,我今日在母后面前行得正坐得端,便有半个字的不是谁敢置喙!?”

王氏愣了一瞬,低头看向卷轴的内容。那是一封已经拟好的谕令,假托她皇太后的口吻,授意陆令从举兵征讨通敌叛国、害死公主的琅琊王氏。

她面色变了几回,声线发颤:“哀家知你常怀忿恨,但长公主之死,与琅琊王氏没有关系。死讯传回金陵,哀家亦未忍将实情告诉你母亲。这纸上字字句句的虚实,你心中须有杆秤!”

宫人战战兢兢地捧来太后印玺,蘸了红泥,双手高举过头顶,奉至王氏面前,哀求着:“太后!”

王氏厉声道:“昭王,你胆敢迫我!”

陆令从却只是失去耐心般一抬手,两名鹤卫一言不发地逼上主位,横刀抵在王氏颈侧,那宫人膝行上前,浑身战栗地强攥过王氏的腕子,在谕令落款处盖下印玺。

随即陆令从一把抽过那卷轴,高扬起来,诵道:“右相王俶及其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