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手额前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知道这既是昭王的信任,也是昭王的施压。这些年宣室虽然帮了王府不少忙,但陆令从顾及和萧遥的盟约,有意避嫌,从不曾直接插手宣室的指挥权,以开诚布公地展示他并无染指宣室、将其据为己有之心。
而今夜一役,考虑到分工、战略价值和地理距离远近,陆令从和萧遥交换了手下人马,萧遥事先赶往城北幕府山点兵,陆令从则从王府前往摘星楼,接管宣室。
这才是第一步。
而陆令从接手宣室,只是第一步中的第一步。
宣室唯一听命的首领萧遥虽不在场,但昭王绝不会允许宣室有任何异心,或者不在这场政变中竭尽全力。
他不知道昭王有没有给自己留后路,但他知道,走朱雀大街,昭王是决然没有给宣室留后路。这“不知”与“知”间的信息差,正造就了他对昭王之权力与权威的恐惧。
陆令从见副手不语,平静地添道:“我早年与你们首领有过约定,等此间事了,便禀告陛下,给宣室过了明路,让你们官复原职。”
副手岂听不出他这是恩威并施,当即不敢再多言,转身入内,自去提点警示同僚。
待打过三更,更夫悠悠荡荡沿着秦淮河远去,陆令从翻身上马,宣室自阴影中鱼贯现身,森然列队,紧随其后,朝着他此行第二步的目的地金陵武库进发。
朱雀大街是宽阔庄严的御街不假,可是正因为这一份“庄严”,不光是闲杂人等,连属官军士也不敢在宵禁时间随意通行。
如陆令从所料,他们确实钻到了换防的空子,朱雀大街畅行无阻,若非一早列阵、守株待兔,根本拦不住。
金陵武库位于太初宫东南方向,朱雀大街走到尽头,拐入东面的岔路即到,距摘星楼只有四五里地。
陆令从已和崔家通过气,崔济世以“羽林外卫下值匆忙,赶来归还武器不便”的理由,私下请武库守备通融,推迟了关门落锁的时间。
此时大门敞开,门前看守昏昏欲睡,直到陆令从勒马停在阶下时,才猛一激灵,睁大眼睛:“殿、殿下怎么深夜前来……”
宣室不消陆令从吩咐,默契地疾步攻上。武库看守亦来自四大营,每月轮换人手,虽然也是京畿精兵,但到底不是宣室的对手,不过数个回合,大门内外的十几名士卒已被制住。
早有属官飞跑入内,急叫着“胡大人”,报信给轮值的守备。那胡守备匆匆赶至门前,陆令从定睛一瞧,却是个熟面孔,
胡守备见了马上的陆令从,也是一怔,忙见礼道:“我底下这些弟兄愚钝,不知是哪里冲撞了殿下?”
陆令从只是眯眼看向对方身后围拢过来的军士,心下略一估算,整个武库的兵力不会在百人以上,便扬手一示意,宣室旋即继续突进,须臾间一部分和守兵缠斗起来,另一部分则闯过前厅,深入武库内仓。
胡守备见势不好,到底顾忌昭王身份,只起身亮出兵刃:“殿下慎行!”
陆令从这时才转回目光,幽幽开口:“胡庚,祖籍蜀中,景裕二年我平剑门侯之乱时来投虎师,西川一战有功,擢百夫长。
“你父母安养在锦官城中,日子过得可还顺遂?”
那胡守备顿在原地,他方才的礼遇确实是因为乍逢旧主,但他并未想到昭王会在三万人中记住他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更没有想到旧主会认出他。
陆令从气定神闲,让他实在难以把握,这到底是一句寒暄还是一句……威胁。
可他的双亲得昭王府恩惠,被安置在益州颐养天年,的确不假。不光是自己,他身边这些从虎师被瓜分出去的旧属下,家中亲人受昭王眷顾的,还有不知多少。
胡守备手中的刀不知不觉渐渐放下,只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