戕害我无辜至亲,求先生设法替谢家执言!”
“晚生谢竟拜叩,求大人向宫中递一句话,容我面觐天子,细细陈情!”
“晚生谢竟拜叩!”
……
到最终连回应都没有了,谢竟尽力去听,什么都没有。
也许这些人中有不少当年曾经吃过他的闭门羹,受过他的冷眼慢待。在风光无两、恣意荒唐的年岁中,他因无知种下的因,如今报还出走投无路的果,是他活该,可是上天若要惩罚就罚他一个人好了,他父母兄嫂的德行从来无可指摘,却为什么要替他偿受造化的残忍!
树倒猢狲散,他早该想到的,一朝从青云跌下泥中,这群最善明哲保身、见风使舵之辈,哪怕受过他父兄恩惠,又岂会冒着连坐的风险为陈郡谢氏发声?
“晚生谢竟……拜叩……”
话音未落,谢竟的双肘却忽被人扶住,跪拜的动作顿在一半,他茫然地抬起头来,透过朦胧的雨帘,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太傅府前,拍开了张延的门。
他抹去面上淋漓的雨水,唤道:“……老师。”
张延垂眸注视着他:“先到府里换了衣裳罢。”
谢竟却又一下下在石阶上叩首,急促地恳求道:“不、不必,请老师帮帮我帮帮谢家,让我见我父兄一面!”
张延止住他的动作,无可奈何地深深叹了口气,回身吩咐道:“牵车马来,去诏狱。”
太傅府的下人十分周全在车内生上了炭盆,准备了干爽御寒的外衫和滚热的茶,谢竟的身体裹肉文群4④在湿衣里,但他却无暇顾及。
张延凝眉盘算了半晌,问道:“你已去过乌衣巷了?”
谢竟点点头,张延便明白,他已知道他母亲、嫂嫂与侄儿的结局了。虽然距事发才不到一个时辰,可风云变幻的消息一向在金陵城中传得最快,整条街上的臣子恐怕都已听说了谢家之祸。
张延又问:“废你王妃之位,当真是殿下的意思?”
“……不是,”谢竟轻声道,“可这是现在他能为我做的、对我最有用的事,只有彻底撇清关系,不要牵连到青儿和宁宁。”
张延欲言又止,沉吟了片刻,摁住谢竟的肩头:“之无,我知你哀痛,但这不是时候。你不能乱了方寸。相府伙同羽林卫假公济私、残害妇孺,于法理情理上本已不占上风,你现在得用尽一切办法保全生者,想想,如何将丹书铁券的价值榨干净。”
谢竟入定一般盯了一会儿炭火:“我与殿下成婚前,老师曾要我三思,想是那时便已料到会有今日之事。”
张延幽幽长吁:“你父亲必定也曾诫你,提防丧家之祸。”
“是我错了么?”谢竟沙哑道,如自言自语,“老师,是我害了他们么?”
张延恻隐地望了谢竟一眼,缄口良久却答非所问:“你本是有机会逃过这一劫的。”
诏狱与禁军本不属同一系统,然而谢竟却仍在大门外看到了羽林卫的身影。他跟在张延身后下车,官兵尚未来得及阻拦,就见张延率先扬手,袖间亮出一物,竟是皇帝常年佩于手上的一枚犀角扳指。
此物效力等同于天子亲至,莫说是进出诏狱,就算是行走宫禁也无人可以阻拦。羽林卫得到的命令是严密看押御史大夫父子,王相并未专门叮嘱不许任何人探监,单凭张太傅与昭王妃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是绝不可能劫出犯人,也就只能放任他们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