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内那些蓝田玉料乃是去岁除夕雍州太守何诰所送,入府时登记在册,白纸黑字,你们不去彻查来历追根溯源,究竟是在遮掩什么?”
王契神色微变,大概不曾料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事情挑明,阴恻恻道:“姚夫人慎言,就算自己不要命了,也要想想令郎该如何自处。”
谢浚闻言,顾不得羽林卫的刀还抵在他脑后,叫骂道:“你休想拿我来要挟我娘,谢家上下没有人怕死,只怕死不清白,死不得其所!”
“口口声声,”王契将几人挨个掠了一回,“攀扯相府也就罢了,小公子和两位夫人再说下去,言上天子,怨及龙庭,在场数百人听得真切,那异心和罪名可就是板上钉钉,再不能用‘莫须有’来粉饰了!”
谢夫人丝毫不为所动,冷笑道:“我们有什么不敢言上天子?如今玉料都被抄走了,那凭空出现的传国玺也被搜出来了,乌衣巷除去我们这些肉体凡胎,再没有什么可供报还天子这些年的‘知遇提携’之恩了!若天子还想要,那便拿去就是了!”
谢竟被制在原处动弹不得,只喊道:“娘暂且留些余地,哪怕先到狱中我也可设法转圜!王氏岂会不在乎史册留名?”他抬头剜了王契一眼,“想必相府亦不愿受万民唾弃、口诛笔伐!”
谢夫人神情是早已望到宿命终点的平静:“你以为此刻在乌衣巷中和他们撕破脸,与囚于诏狱多做几日瓮中鳖,下场会有什么不一样?”
谢竟只得转向姚氏:“嫂嫂!你与浚儿带着娘先走罢,谢家的清誉名节都不必管,什么东西能比你们的命重要!”
姚氏眼神中有淡淡的哀惋,她同样一步都未动:“他们若然真正敬服丹书铁券,今日之祸根本就不会发生。事已至此,只剩‘虚惊一场’和‘十死无生’两个结果了,之无,你觉得会是哪一种?”
谢竟一顿,愣愣地张着口说不出话来,茫然看向满院的谢府家仆,那里面大多数面孔他是熟悉的,他是认识的,甚至有不少人在这座宅邸生活的年头比他自己还要久。他喃喃地哀求着:“你们……你们走啊……”
没有人挪步。
“你们走啊!”
良久,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二公子,我们走不掉的。”
谢竟恍然发觉,在场除他之外的所有人似乎都很清楚,这场剧变里没有缓冲,没有转圜,所有那些退而求其次的权宜之计,在政治角逐面前,统统都是不存在的。
要么无事发生,要么死。
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所有人都有数,而且一早就心知肚明。谢家祖孙三人一被下狱,他们紧随其后便要被夷灭。逃出这道大门,他们是抗旨不遵,更是谋逆罪人,根本不必妄求生路;而一样是死,留在这道门里死,至少无须替权力倾轧背负恶名,至少对得起陈郡谢氏这些年对他们乡里家眷的庇护,至少不辜负主仆一场的恩情忠心。
就如谢浚之言,死得清白,死得其所。
王契已经不耐烦继续虚耗下去,他在门前来回踱着步,不时转眼看看谢府之内,仿佛在掂量事态轻重。半晌他对家仆们开口,意味不明:“诸位抱定了主意甘心殉主?”
无人予他回应。
王契又把视线转向姚氏和谢浚:“你们母子呢?”
两人只是漠视了他。
他最后将目光集中回谢夫人身上:“夫人仍不走?”
谢夫人坦然道:“即便是到了天子眼前,我一样还是这句话,你们休想迫我踏出大门半步。今日谁若想强闯谢家,就要先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
王契再不犹豫,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抬起手来,那首领立即施令,门外等候已久的羽林卫顷刻挽弓,谢竟心中大震,脱口嘶吼道:“娘”
然而王契的手已经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