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从看到帘外随之走出一人,腿上带伤,面色憔悴,正是陆令真的副将、鹤卫的首领之一。
“所以我让谢浚把他带进宫里来,有些事情,或许他亲口告诉皇兄才合适。”
陆令从用锋利如鹰般的目光盯住他:“你们已经回来了,怎么不去王府复命?公主呢?”
副将为难地看了一眼陆令章,后者无奈地移开视线,示意他说他该说的。
“殿下应当已经看过了那封假托王妃之名、送给长公主的手书了?”
陆令从闻言一愣:“我听宣室说何大人察觉异样后立刻派了人去追回长公主,怎么,你们没遇上斥候?”
副将缓缓摇了摇头:“晚了一步,信使被丁鉴扣住了。”
“丁鉴?他不是已经撤兵了?”
副将艰涩地解释:“……鹤卫行至无定河畔,发现丁鉴领兵往雍州方向回转,长公主恐城内兵力不足,便让奉何大人之命随行护送我们的雍州军先行返回,鹤卫随后支援,以防万一。”
“但是丁鉴的目标不是雍州,甚至不是鹤卫,而是……长公主。发现这一点时,我们已经被困在山上,公主命我们从北面先逃,她自己去南面会丁鉴。漠北援军在我们刚刚出山就赶到了,只差一点,若非公主第一时间将我们支走,鹤卫可能……全都回不来。”
“后来何大人打听到,漠北之所以会再派兵增援,是因为丁鉴立了军令状,定会将长公主……”副将说不出那几个字,只是哽咽道,“是公主救了我们。”
“鹤卫、何大人带着守军、雍州城父老百姓,在无定河一带找了五天……还是未能找到长公主遗骨。我们不敢再耽搁,只得动身回京。”
他话音落尽,空旷的神龙殿久久沉寂,风顺着未关严的窗棂漏进来,卷起轻薄的垂幔,这只是一个何极平凡的暮春午后。
陆令从茫然地皱起眉,缓慢道:“……谁的遗骨?”
副将再不敢出声。
陆令章挥手让他退下,注视着兄长的背影,开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陆令从忽然拂袖转身,挟一阵风飞快地踏出神龙殿。陆令章恍惚半晌,后知后觉奔出去,在永巷里赶上他,发现他的目的地正是含章殿的方向。
永巷漫长而孤狭,他们兄弟姊妹三人就在其间长大。贞祐八年冬至前夕,便是这条路上,陆令章被他姐姐带着,悄悄闯过岗哨和夜巡宫人,怀里还揣着市上偷买的连环画,回到幽深漆黑的临海殿。
他把被寒风吹得微红的脸颊从衣领里露出来,怯懦地问:“……若是母后发现了怎么办?”
陆令真看他一眼,眸光似流星划过耳畔:“你是我弟弟,我会护着你的。”
含章殿的位置不能算僻远,可少了活人气儿,便是在日光之下也显出几分芜凉来。陆令章的旨意被心照不宣地执行,噩耗显然还未流入这座宫阙深处,无所事事的内监们揉着惺忪的眼,讶然发现昭王殿下正大步向他们走来,身后还跟着年轻的天子。
陆令从在殿外停住,握拳砸出杂乱无章的响动,几乎是不耐烦地吼着:“陆令真!给我开门!”
内监们瞠目噤声,谁也不知昭王究竟为何忽然跑到空置半年的含章殿来找长公主,说好听些叫言行无状,说难听些叫悖乱发狂。
可皇帝却并没有阻止他,只是站在不远处,平静而惨然地行着注目礼。
“陆令真,你给我打开!你把哥哥挡在外面也没有用!我知道你在里面!”
当然不会有人开门。没有人会像还绾着双髻的陆令真那样把倒插门后的木头剑收起来,满不情愿地出去迎接她的哥哥,扁嘴:“我就晓得你不是真正生气!”
陆令从得不到回应,放低声音,喃喃唤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