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重看似紧密、严丝合缝的关系,肇始于她的哥哥,而并非她自己。就像她能成为这片疆土的公主,是因为她是她父皇的女儿,而和她自己无关。

陆令从早年行军风格灵活以至于“狡猾”,陆令真则常常显得有些憨直,在那三年中陆令从偶尔回京小住,两人闲谈起来,讨论用兵之道,他问:“把你用刀用剑的路子演化到这上面来,你不是一直很会使巧劲儿吗,怎么上了战场反而像没头苍蝇?”

她没多想就给出了答案:“用刀用剑是我一个人,死生由天,我只为我自己的性命负责。可是为将领军,我要为千万人的性命负责,不敢不战战兢兢。”

陆令从听完也缄默下来,良久,抹倒沙盘:“你再推演一遍我看看。”

后来虎师行军时的沉稳,鹤卫作战时的机巧,也许都来源于那一次寻常偶然的“纸上谈兵”。

陆令真绝不算一个莽撞逞强的人,但是她拿不准鹤卫究竟是不是丁鉴的目标。若不是,那么丁鉴遇到她就不会再派人追去北面;若是,那么有她牵制,也能为鹤卫逃脱争取更多时间。

“离开金陵、和亲不成,你们其实没必要再当我作公主;跟来雍州并非你们自愿,提拔你们的人不是我,你们的粮饷也不是我给,更没必要奉我为将。从前你们愿意卖我这个面子,我很感激,今日遇事,我也不能让你们陪我涉险。”

手下们面面相觑,陆令真言尽于此,抬眸向副将使了个眼色,后者一滞,只得轻声道:“诸位,闲言少叙,我们必须尽快。”

众人见状再无话说,立刻散去,须臾间已经兵分三路,却没有立刻催马,仍然在习惯性地等待着长公主的命令。

陆令真却只道:“后会有期!”

旋即她头也不回地一扬鞭,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二三.四

丁鉴领兵到达无定河北岸的山道口时,天将欲曙,已有一单骑立在石上等候,银甲长剑,大宛良驹,正是齐长公主陆令真。

两人遥遥相望,无声地对峙着,陆令真孤身一人,不退却也不进,只是冷冷地端坐马上,斜身横挡在山路中央,注视着对面丁鉴与漠北军。

不知过了多久,丁鉴忽然拍了拍掌,便有一名五花大绑的俘虏从他身后队伍中被推了出来,浑身是血,已然走不利索路,跌跌撞撞向陆令真靠近。

陆令真一愣,认出了那人身上穿的是大齐官服,随后再定睛看去,却发现他竟是雍州太守府的属官,何诰身边的亲信。

她禁不住开口质问:“……是你通敌?”

丁鉴饶有兴味地笑了笑:“公主今番可是错怪这位义士了。”

他朝那属官道:“你不是传信的么?公主就在你眼前,有什么信大可这时候传。”

陆令真脑中轰然一响,在她离开后,何诰也同样发现了手书作伪,并且已经派人来向鹤卫报信了!只可惜慢了半步,信使终究还是被丁鉴扣下。

果然,那属官咬牙切齿回看了丁鉴一眼,颤声道:“何大人命我告知公主,京中来信有异,似为圈套,请公主尽快设法撤军返回雍州城!”

陆令真尚且来不及为她对何诰的那一点怀疑感到内疚,只听丁鉴问:“传完了?”

紧接着他手戟一掷,属官随即毙命当场!

陆令真的惊呼噎在嗓子里,瞠目欲裂,硬是强迫自己定在原地,纹丝不动。

丁鉴绕着属官的尸体转了两圈,悠悠道:“何诰这些年老了,朽了,眼力也不行了。你一个黄毛丫头认不出那姓谢的字,连他却也认不出了。”

陆令真寒声道:“何大人离京时,我嫂嫂年纪尚小,真若认得出才奇怪。”

丁鉴森然道:“他是离了京,又不是聋子瞎子,那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