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明眼亮着呢,对京城风向动向一清二楚。你以为姓谢的就那么好命,流落雍州,想进太守府就进太守府,想做幕僚就做幕僚?你以为若何诰不知他真实名姓身份,会随便收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异乡人做左膀右臂?”
陆令真蹙眉,她听陆书青转述过谢竟在雍州的经历,此前只以为是谢竟为了查明谢家灭门一案真凶,主动投靠太守府、试探何诰。按丁鉴话里的意思,难道何诰对谢竟的接纳,居然从最开始也就是算计好的、有意为之的?
丁鉴冷笑:“怎么,不信?当年我父亲供职东宫,说何大人就是全太子府最会演的,扮猪吃老虎,没人比他更在行。这不是叫他演住了?我猜你哥哥嫂嫂必定对他的‘收容之恩’感激涕零、许诺迎他回京颐养天年了吧?”
陆令真定了定神,平声道:“那封我嫂嫂的信,是你在朝廷中的内应伪造的罢?通敌的不是这枉死之人,不是何诰,是你。”
丁鉴大笑:“我父亲被鸟尽弓藏病故他乡,母亲与姐姐横死,我在你齐境之内寸步难行,不过是另选一条活命的路罢了!我凭什么要学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倒是你这丫头,被扔出来和亲,若还一心向着你那朝廷,才是真正可笑!”
陆令真不出声,没有反驳亦没有回答,是因为丁鉴一语正说中她的心事。“公主”的身份为她带来了二十多年的锦绣枷,所有指缝里漏下的“自由”,来源不是父皇的漠视便是兄长的担保。而她因为受了天下给养,没有任何怨恨的资格,否则便会被诘责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享了这些年锦衣玉食、万人之上,也许就该安心以己身回报万民吧?陆令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想明白。这是她善解人意的母亲顶天立地的哥哥无所不知的嫂嫂都不能解决的他们没有谁与她处境相似,没有谁能对她感同身受。平生第一次,长公主无人可以倚赖,无书可供参详,在一条从未开辟过的荒途之上茫然四顾。
但陆令真骨子里的率性落拓并不会被这片刻迷茫冲垮。她选择想不明白就搁置,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所以她自请和亲远离故土,摇身一变为建威将军。
陆令真只道:“我为求喘息自在离开宫阙,不是要报那锁我一辈子的‘国’,我只想庇护酬报那些素昧平生却供养过我的百姓,用我更喜欢的方式。”
她并不想与丁鉴多论这些,但她隐隐知道,在根底上,他们的念头是有着相似之处的。
丁鉴听罢,侧目瞟了一眼陆令真:“你比你兄长那个蠢货可造,可惜错就错在他是你兄长,我也只好送你上路。”
陆令真想起那封假信上写到过,当年,就是丁鉴与他的姊妹从小被卖入吴家汤山别业的丁钰,受那个无名氏所托,为“救谢竟”而去杀陆书青。最后事泄不成,丁钰当场自杀,丁鉴逃脱之后不知所踪。
联系到方才丁鉴说的“母亲与姐姐横死”,陆令真牵动马匹,一面不远不近地兜圈子,时刻防备着对面的攻势,一面又问:“你是想为你姐姐报仇吗?”
她扯起嘴角:“令姐杀人不成只能自杀,所以丁将军要来寻我的仇?”
丁鉴厉声道:“若非你兄长逼迫,我姐姐为了护我逃走,她本不必死。”
陆令真像听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冷哼一声:“她本不必替人杀人!我不管背后是有谁在搅弄风雨要让你们杀陆子奉,杀我,这都罢了,我们生就此姓,在权位之争里死了也认命了!可我侄儿当年连半岁都不到,手无寸铁的稚子,你们胆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就是要下阎罗殿的十恶不赦!”
丁鉴闻言,反阴沉道:“公主这是替谁激愤呢?替你兄嫂?替你侄儿?你可知道你口中十恶不赦的罪,反倒玉成了一桩好姻缘!”
陆令真心内不解,等他继续说下去:“你知道你兄长逼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