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陆令从和谢竟一致挥开,表示没醉,不需要,便只能任由两个人相互搀着揽着,跌跌撞撞,又拖泥带水地摇晃回内院去。

路过书房,陆书青正巧幽幽抬起头来,与他那一对不知今夕何年的父母对上眼神。陆令从见了他,勉强扶门站稳身子,谢竟则完全靠拄着他一臂借力。

陆令从用连陆书宁都不再买账的声气哄道:“青儿……好乖儿,对不起,对不住,爹爹娘亲喝高了,吵着你了,我们现在就走……”

谢竟嘟囔着应和:“走走走,这就走。”

说着两个人又互相勾肩搭背地要离开,然而一回身天旋地转,差点绊在一块儿,踉踉跄跄又要往前院去。

陆书青眼见着他俩就要前功尽弃,有点看不下去了,扶额:“……爹爹娘亲,走反芋°圆獨家了,床在那边。”

二二.三

日日饮酒、醉生梦死的办法好用,但也实在伤身,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他们借着陆令真闹的那一场又换了花样。隔段时间,王府便门户大开,把各路人士迎进等闲难得一见的花园,几乎要变成一处名胜风景。

独有陆令从专门筑下送给谢竟的欹碧台,暂时还不舍得对外开放。一来二去,大家都锻炼出在人声嘈杂中岿然不动的本领,哪怕外面有游人,谢竟都能带着孩子们心无旁骛在台上睡午觉,陆书宁被母亲和哥哥夹在中间,一团一窝挤在一起,身上共盖一张毛茸茸的狐皮毯子。

可是生人熟人去了又走,王家的回信却到最后也没有来。贞祐十六年秋天,王奚和崔淑世不知因为什么事大打出手,听说几乎要闹到衙门里去。在那之后,陆书青便没再见过阿篁。

他显得有些困惑,问母亲:“为什么有的人突然就不见了呢?”

谢竟和他并排坐在秋千架下,一边闲适地晃悠着,一边分吃一碟蟹黄酥。他想了想,回答道:“人生的际遇就是这样,世事如浮云,无常最寻常,一起走的人突然走散了,或者突然来了一个人陪你往下走,都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情了,以后你会经历得越来越多,越来越习惯。”

在天高气爽的晚秋,的确是很难感受到“悲寂寥”的况味,风从身后涌来,把两人的发丝都吹得纷乱。陆书青那一点糊涂的离愁别绪很快被吹散,惬意地眯起眼睛:“娘,我想荡得再高一些。”

“好吧,”谢竟从另一架秋千上跳下来,搁下碟子,走到他背后,“手上抓紧了!”

然后他施力一推,陆书青轻快地喊了一声,像雏鹰掠地而起,无拘无束地投向天地怀抱。

物候转凉之后,时间似乎就过得慢下来,昭王府内的日子平静无澜地往前流去,流到年关下,听说是因皇帝身体缘故,除夕夜宫内不再设宴,傍晚宫门就会落锁。陆令从便与谢竟议定,白日进宫,把拜皇帝皇后等诸般礼仪走完,晌午在鸣鸾殿陪吴氏和陆令真用过膳,晚上回乌衣巷守岁。

给世子、郡主做的新衣裳一早就送来,内院的姑娘用边角料给绿艾也缝了一个毛领,绿鹦兰笙柠檬鹉戴着红围脖,谁路过都要侧目看她两眼,把她得意坏了。只有陆书青不以为丑反以为美,让绿艾停在他肩上,走到哪跟到哪。她估摸着有十一二岁,年纪算是不小了,但行动敏捷却不输以前,陆令从说,精心妥善地照顾,且还有的活呢。

年三十大早,银绸为陆书宁梳了团子发髻,髻顶抿出一个弯弯的弧度,猫耳朵似的。两髻之间盘绕的红绸绳上,每隔一指就挂了一枚金色的小灯笼,跑跳之间发出琳琅脆响。陆令从见了好玩得不得了,隔一会儿就要伸手揪一下,隔一会儿又要拨弄出点动静。

谢竟坐在镜台前盥洗,陆书宁爬上他膝头,搂着脖子主动要亲亲他,把他哄得一大早晕头转向,只觉自己生了个小神仙出来,贴着她软乎乎的脸颊亲得没个够,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