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需要犯险的事情。比起来日横遭变故却手无寸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宁愿去涉这个险。至少养兵这件事掌控在我们自己手中,敌明我暗。”
陆令从叹了口气,显然对这个石破天惊的想法并不是十分笃定。他没有立即回应,只是无言地伸手,刮了刮谢竟的脸颊。
谢竟突然意识到,陆令从一贯的举棋若定,在此刻并没能主导他的情绪和选择。事关重大,当然不是能一晚上一拍脑门就决定,而以谢竟有限的人生经验与涉世深广,其实也并不敢有百分百的自信他们定会成功。
他本意绝非给陆令从施压:“养兵练兵之道,我并不懂,这件事不论是决定还是施行,我都听你的意思。若你觉得险中难求胜,就当没提过这句话,一切都由你说了算。”
陆令从思忖了片刻,直言道:“纸上谈兵的事情我没少做,但是,之无,你知道的,我不曾真正上过一日战场。”
谢竟深深望着他,他们相识有整十年了,两人的脾性相较于十六七岁的少年时代都多少有了变化。谢竟自认还算了解陆令从,后者尽管处世圆融,常常居于操控事态发展的主导者地位,从不轻易露怯,但其实骨子里并不算十分自信。
他想这根源于皇帝对陆令从不加掩饰、无休无止的猜忌,一件事根本不知道要做到哪个“度”才算周全,久而久之,难免对自身的能力产生怀疑。
“我观古来明君良将,未必个个都有通天的才华,但是必定个个都有慧眼识才的本事、知人善任的气度、笼络人心的手段。在我心中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是天生的领袖,你生来就有让人信服心折、自甘追随的能力,我是离你最近的人,我信任你的决断和魄力,也信任我自己的眼睛。”
“若你是质疑这件事能不能做成,那我无二话;若你是质疑自己能不能做到,那我清清楚楚告诉你,只要你愿意做,我会倾尽全力、义无反顾地帮你。我的钱没有多少,不能跟王府和吴家比,但除了给宁宁准备的不能动,其他所有我倾囊相授。陈郡产铁,我可以疏通官府寻找门路铸兵刃;粮草不够,我可以到田上拿钱去赊去购;地方不够,我可以把空置的那些宅院拿出来安顿士卒。只要你需要,只要我能给得起,我都可以给。”
谢竟能说的其实也就只有这么多。他唯有坚韧、笃定地站在陆令从身后,一步不退地守在陆令从身后,陆令从才能放心地披荆斩棘大步向前走去。
在这个时候他们不像是休戚与共的夫妻,倒像是他带着身家性命,押注锦绣前程,来投奔一个他所看好、认可的主公。
陆令从缄默了很久很久,似乎动容,似乎又有些为这份略显沉重的交付所困。
“你要想清楚,”他扣住谢竟五指,不无爱怜道,“此事若泄,你我别说同穴合葬,连全尸都不一定能够留下。”
谢竟亮起清透的眼神:“可此事若成,我谢竟便是有从龙之功。”
陆令从语塞一时,知道这四个字里,谢竟真正想说的并不是“功”,而是那个“龙”。
他翻身罩在谢竟上方,拈着他的下颚吻过去。当初刻在临海殿照壁上那只孤独疏离、不可一世的丹凤,而今躺在他身下,顺从地搂着他的后背与他耳鬓厮磨。
“我的亲王妃,贤夫人,好弟弟,”陆令从有点无奈地唤他,“你真是……怎么能这么坦荡呢?我但凡要有半点见不得人的心思,你岂非是被我卖了还上赶着给我数钱呢?”
谢竟闷哼一声:“那便算我遇人不淑,自认倒霉。但是你也别想好过你花了十年功夫,费尽心思来演你对我多么情深意重,就算你是装的,就算来日我被你算计死了,你这一辈子也永远忘不了我了。”
陆令从掩住他的嘴:“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