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青点头,他又道:“那我们把这只手的主人叫出来瞧一瞧好不好?”

谢竟闻言一愣,下一刻腕子被攥住,整个人被拽出纱帘,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陆令从笑道:“你这双手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谢竟脚下站稳,转了半圈从陆令从的臂弯里脱身出去,把折扇扔回给人,挑衅道:“我会的还不止这些呢。”

他的小臂修长光洁,尤其将袖子挽高时,形状漂亮的手肘露出来,因纤瘦而弯出一个峻峭的折角。谢竟目不斜视,只牢牢盯着陆令从的双眼,手腕随着身体的动势提、压、翘、垂,在身前盘绕作云手状,又一手向下、一手向上,指尖交叠,犹如蛇身般灵活地反绕一圈,万种风情都流动在了那搭作长桥的双臂之间。

陆令从这一回认了出来:“翻云覆雨手?”

谢竟得意点头,赏了为他鼓掌的陆书青的脸蛋一记响亮亲吻,道:“去年找萧姐姐学的。”

陆令从并未追问他为什么要学猜也知道,这便是谢竟“笼络”他的巧思之一。他只是握住那段实在皙美的肘骨,摩挲了几下,道:“手是好手,舞也是好舞,只是没有穿上好衣装、在好地方跳。”

谢竟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不正经的,果然陆令从就把声音放低,对他讲悄悄话道:“我看王府卧室的床就够用,下一回我送你时新衣裳,你在帐子里跳,那时候灯下看美人,岂不比这里痛快?”

单是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谢竟便觉牙酸,摆手道:“夸你夸早了,就按你这无师自通做昏君的天赋,还是不要继承大统为好,我可不想在史册里落下个祸国的美名。”

离开陈郡时是清晨,族人们如迎接那日一般恭谨地来道别,不过谢竟现在晓得这种拘礼不是冷漠客套,而是久居故土、各安天命的陈郡谢氏处世、立身的一切总则:他们不会奉承阿谀,也不善表达思念留恋,只是沉默、漫长地伫立相送,空气中飘散着一种血浓于水的疏离。

谢竟攀着车窗久久地回眸,直到身后的祖宅成为完全看不清的黑点时,才安静地坐回去。

陆令从沉声劝慰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谢竟点点头,心里想,也许是很多、很多年之后,也许他不会有机会再回来。

二一.一

现实

陆令从在景裕五年的惊蛰前后回到金陵,此时北方的寒灾稍缓,虽然接踵而至的春涝、冻土坚厚播种困难与休养生息依然是绝不可轻视的大问题,但是至少这个冬天暂时熬过。有陆令从在封地坐镇,用“上苛下松”的办法管理各地长官与百姓,河洛一带诸郡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地藏污纳垢,吞私之事大略禁绝,基本恢复了秩序。陆令从记挂全家,不敢久待,便启程还京。

行至城西郊外,快到瑶台,陆令从遥遥看到有一人一骑立于道旁,显然是早就等在了那里。

身形熟悉,一动不动,正是谢竟。

他的归期是上疏请示过陆令章的,朝中应当也都知道,但是谢竟专程来这里等待他,大约是有什么要事要说。

身后的随从们只是普通的朝廷属官,不算陆令从的亲信,所以哪怕再有疑虑,陆令从也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不得不说流言实在是一个好东西,当日昭王剑履上殿差点掐死谢大人,满朝文武可是都看在眼里,事情越传越离谱,以至于现在单独相遇,没人会觉得他们是有什么苟且私情,只想着等会儿万一两人彼此辱骂以至于当场互殴该如何拉架。

等到一行人靠近,谢竟就面无表情地直着身躯,一手却催动马鞭,走到道当中,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抬手向陆令从一礼。

陆令从只道:“好狗不挡道,你若不是自己破费要给我接风洗尘,就趁早滚一边去。”

谢竟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