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匆匆展开字条一看,发现谢竟写的是:“晚上想吃碎金饭。”
下人还替他着急,问:“要紧么?”
陆令从沉默:“……不要紧。厨房在哪?”
陆书青虽然不至于要人追在屁股后面喂,但他习惯细嚼慢咽,磨磨叽叽,吃着吃着总走神,傍晚谢竟回房的时候他还坐在门槛上,端着个小碗把饭往嘴里扒。
谢竟问他:“你怎么坐在这里?”
“外面阿公阿婆都这么吃。”
“哪个外面?”
陆书青把手高高举起来,在空中抡了一大圈,指向西南边:“那外面。”
谢竟不明所以,迈进房中,陆令从答道:“他看见乡野人家直接坐在田垄里吃,学来的。”
桌上摆着已经为他准备好的晚膳,还阵阵冒着食粮香气与热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碎金饭说白了就是蛋炒饭,在陆令从的食单中属于最不耗费力气、也最没有技术含量的那一类,他自己不爱做,但全府上下都爱吃,每次小厮侍女们都眼巴巴等在花厅外,只等三位主子盛过饭便一哄而上瓜分掉。
不同于外头酒楼常见的、将鸡蛋炒成块状的“碎金”模样,陆令从习惯将蛋打散些,金色的蛋液匀匀在饭粒上裹一层,像春日鲜嫩娇小的黄花,自家做饭又舍得放料,大方地撒满豌豆与虾仁丁。因为口味稍淡,所以谢竟一般会舀一小勺辣子,搁在碗的一角拌着吃。
他也是一整日忙起来饿得狠了,吃完半碗才空出嘴来跟陆令从说话:“治大国如烹小鲜,小鲜又最难烹,你能把炒饭做成这样子,在我心里已经是千古明君了。”
陆令从失语,但没有一个厨子会嫌弃食客的夸奖,谢竟爱吃他到底还是高兴,凑到旁边看了他一会儿,忽问:“你晚些还有事没有?”
见他摇摇头,陆令从便道:“我们去外面那溪里凫水罢。”
谢竟想了半天才记起他说的到底是哪条溪,他幼年淘气,与族中兄弟在里面抓鱼,被塾师逮住教训过,后来便不怎么再去了。
说起凫水,谢竟不是在河湖纵横的江淮长大,水性一般,在金陵又实在少有机会。王府内的浅池和后湖就不是用来做这种事的,长江滩险水急不够安全,秦淮河倒是合适,但坏就坏在太过热闹繁华,要让全城人都看见昭王殿下光着膀子教世子游泳,那明天他们就得进宫领罚去。
谢竟看到陆令从眸光亮闪闪的,显然是难得脱离拘束,起了玩心,何况天气也确实炎热,更没有拂了他兴致的道理。
“但是青儿也不能在水里呆太久,我还是怕他着凉。”
陆令从自然满口答应:“我晓得轻重。真真可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这些事你还不信我?”
他们两个这厢议定,谢竟唤仆从来收拾碗筷,转脸往门口一看,陆书青还没吃完。
北方夏日天黑得更晚,三人又闲话几句,消了半晌食,挪步往后院走时,天际还剩下一点朦胧浓稠的藏青。
谢竟在田垄上守着他们带来的两盏灯笼,为陆令从照明。陆书青是一点水都不会,好在并不害怕,小小身躯能被陆令从一掌托起来,另一手则在旁边护着,教他从闭气练起。
但是陆书青对此的兴趣有限,显然对用狗刨式把水花拍得飞溅更热衷。陆令从提着他与他互泼一阵,很快殃及谢竟的裤脚,惹得谢竟把灯丢在原处跳开三丈远,警告道:“我今日是没下水罢了,有本事下次回家里汤泉池子再战,不泼得你们爷儿俩告饶我跟你们姓。”
水中两人并不认他外强中干的战书,陆书青像猴子一般攀上父亲的后颈,被他扛到肩上,兴奋地叫喊着。陆令从几步冲出了溪,飞快追上四处逃窜的谢竟,但因为赤脚不便被绊了一下,时间仅够护好陆书青,他自己便只能连带着谢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