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之论,实在是谢府这宅院阴气太盛,冤孽难消,砖缝里至今犹留着晦暗的褐红。抄检当夜两名女眷一被乱箭射死,一在羽林卫刀下身首分离,还有一少年葬身火海,此外更有仆从侍女几十口人,一夜丧命无人生还,让他们如何不胆寒。

“带我过去。”

谢竟步下转了方向,命人引路,东院占地甚广,住回谢家之后他从未踏足,小厮七拐八拐,最后竟领着他来到了谢浚的书房外。

“大人自己瞧罢……这屋内屋外我们都是日日清扫,纵无人居住也不敢怠慢,谁知道今早一进来,就在里面桌上看见……”

谢竟不再听他啰嗦,迈步进去,转过书橱,直直迎上谢浚的桌案。

案上赫然是一个淋漓的血手印。

十九.二

谢竟站在谢浚的书房中环顾四壁,虽然被王家下人们收拾得一尘不染,可是举目还是空荡荡,不剩下什么东西了。

抄检乌衣巷那天的后半夜谢家起了火,不知哀哭与惨叫声中是谁失手碰翻了烛台,一发不可收拾地烧掉东北边大片院墙屋舍,谢浚的卧室、书房也在其中。

他的父兄问斩后这座宅院被封锁起来,暂时充公,谢竟听陆令从讲是朝廷命人将断壁颓垣清理过,又一一修缮了,总有传言说要另派用场,却总也没动静,直到年初谢竟回京,物归原主。

现在想来,做主修缮谢府的命令,兴许也是陆令章下的。

昔年家中随处可见的奇珍文玩,大约不是被抄走,便是被士卒趁乱浑水摸鱼带出去了。谢竟不曾也不敢去他父母、兄嫂的房中,睹物思人最能摧断肝肠,还不知有多少他们生前用过的东西留下来。

管事给他回话道:“素日里除了南院,其他几个院子都是上着锁的,我们每天早晨去清扫时一开一关,之后连钥匙都不碰一下的。刚才召齐了人,也挨个儿都拿手比过了,没有一样的。”

谢竟慢慢将自己的手覆上去,比了一下,发现手印略大他的手一些,骨节比较突出,应当是个男子。血迹还新,估摸着也就是清晨侍女开锁前不久留下的。

他回头问:“有没有遭窃?不管是这屋里,还是你们各自房中?”

那管事却是个老练的,非是如此,恐怕也不会被王俶派到谢府来。他早吩咐过众人回去查看私物,又道:“当日搬进来时,大人虽然伤怀,不愿管事,但我们不能不按例把几个院子的陈设一一登记入册。方才让他们核对过,亦无缺漏。”

其实谢竟也是白问一嘴,闯入者留下一个血手印,显然是恐吓意味居多,且恐吓的对象似乎也并不是他自己,而是这些下人们要不然何不把手印留到他南院去?

他心中一动,微微抬眼,将庭中乌压压一片人头扫了一遍,顺水推舟作出凝重神色,道:“既如此,夜里都留点心,不论是人是鬼,有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不定哪天还要来,且等着吧。”

原本侍女与小厮眼睛都毒得很,尽忠职守地看着谢竟的房门,但凡他出来总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谢竟一直深觉,陆令从将暗道的入口选在他房中实在是明智之举,至少那群眼线不会站在床边盯着他睡觉。

不过此事一出,又兼有谢竟那道雪上加霜的吩咐,一时人心也有些惶惶,夜里没事做的大都紧闭房门,值夜的也扎堆聚起来壮胆,倒松懈了对谢竟的束缚。

然而还没有等到手印的主人再有一次异动,谢竟先接了道意料之外的圣旨:陆令章命他尽快动身,渡过淮河前往徐州,替天子督察淮阳、济阴、下邳等郡的赈济事宜。

旨意拿在手中,谢竟心里立刻明镜儿似的陆令章知晓他们明春起事的谋划了。不论从前他疑不疑昭王府,这件事上他能派谢竟去,至少证明此时此刻对他们是信任的。

陆令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