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从扬眉睨着他:“什么能耐?把话说清楚。”

谢竟抿下笑去,避开眼神:“你什么能耐自己心里有数。”

陆令从却不饶他,不紧不慢地小声道:“我什么能耐你心里难道没数,你别装,天底下唯你一个人特别、分外有数,就算我自己没数你都不可能没数……”

热气擦在谢竟的耳垂上,将他半边身子都吹酥了,陆令从又作势要去挠他痒痒,谢竟只不住地缩着往后躲,又恼他说这些没皮没脸的话,便也故意不顺着他服这个软。两人笑闹一番,方才半搂着倒下来,吁吁喘着气。

陆令从看到谢竟的眼睛里含着一点笑出来的泪光,眸底也是亮的,颊上生霞,整个人仿佛褪去了一冬的郁愤,找回他们最初相识时的生动神采。谢竟那一刻的活气与岁月流逝是全然相悖的,很轻易就能定格当下,让人不自禁想向他许些长长久久的诺言对着一个一辈子都有这般光华的人,“永远”也并非痴人说梦。

他默默看了谢竟一会儿,斟酌着语气道:“飞光……既赠了你,我想还是你拿着。”

“你安心罢,我不会用它来捅死你,”谢竟轻嗤一声,玩笑般道,“我怎么舍得捅死你。”

陆令从亦笑了笑,转脸抬手挡了晃眼的日头,望着净蓝的长天:“等青儿长大些、会跑跳了,我们也带他来这里。”

谢竟未置可否,只是随他目光看去,道:“去年在燕子矶放走的那两只雁,也不知有没有回到北地故土。”

“不论回没回去,到底是飞走了,自在了,”陆令从叹道,“总比咱们长公主手里这风筝命好,飞得再远再高,到死也有一根线拴着。”

谢竟却又掌不住笑了:“在旁人手里也罢了,在长公主手里可真正说不定,人家一高兴把线给你掐了,你一点辙也没有。”

然而就像背后不能说人一样,陆令从和陆令真两个艺高人胆大的没出事,倒是谢竟这只,兴许从样式普通就能看出做工不精,被他收线时不慎指甲一划一扯,断了。可怜那顶高不过盘旋檐下的燕子,被风一卷只剩下天外一点孤零零的影,还不知等落下时,要到了哪州哪府去。

陆令从打岔道:“人说风筝断线是除病消灾,飞得高是前程无量、平步青云,显见的王妃是要大福大贵,快快让我们巴结一下,来日好傍着你鸡犬升天去。”

兄妹两嘻嘻哈哈地簇拥着他,挤挤挨挨没个正形地往回走。谢竟禁不住回眸再望了一眼已快要消失于视野的风筝,心里没来由地想,可我的线不是自己剪断的。

归去时天色已不早,三人兵分两路,谢竟径直回家,陆令从把陆令真送回鸣鸾殿,吴氏问起他们行踪,也讶异道:“之无倒愿意同青儿分开些时?”

陆令从点头:“他今日兴致不错,也常常笑,看得出是真心开颜。”

吴氏便道:“那就万幸,我早同你说,世上哪有捂不化的冰?何况他原本也就是一捧水。就算此前捂不化,那也是你不够上心。如今既得了法子,千千万万要好好关照着,我是过来人,最知道个中的不易。”

陆令真在殿内哼着小调盥洗,闻言接口:“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我常去!嫂嫂顶喜欢我!”

吴氏嗔她:“你还不收敛些,要成野猴儿了!”

母子又闲话两句,陆令从便告辞出宫,打道回府。走到昭王府临街的外墙边就看见有谢府的马车停着,他本以为是送陆书青回来的车,也未在意,进了大门却发现许多眼生的谢府下人等在庭中,王府的小厮侍女也一个个肃然不语,气氛是怪异的凝重。再抬头,谢夫人与姚氏立在厅中,俱是眉头深锁。

四顾不见谢竟的踪影,陆令从正要开口询问,便听到外面一声为难的通传,“殿下回来了”,随即是婢子的惊叫:“王妃!王妃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