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就要往外走,银绸连忙阻他:“王妃到哪里去?”
谢竟不停步:“神龙殿。”
众宫人一听全慌了神,叫着“王妃息怒”“王妃三思”,银绸亦追上来劝道:“王妃纵然心里不平也要以身子为重,月中切忌见风动气!”
谢竟深呼吸数下,立在原地正平复心绪,却突然听殿外通报,皇后到了。
皇帝看重陆书青,她心中再有千百个不愿意,面上也得作出关切殷勤的样子,常往九华殿跑着。此时见谢竟面如寒霜地立在殿中,宫人黑压压跪了一片,便道:“咱们小王妃如今是皇长孙的生母了,果然排场架势不同往日,这甩着脸子是要做什么?”
谢竟全无与皇后周旋的心情,冷冰冰道:“臣只是想去神龙殿亲口问问陛下,还打算拿我儿施什么恩威。”
“他是你儿?”皇后嗤笑了一声,“他是昭王世子,是皇长孙,是天家血裔!宫墙里从来哪有只属于一个人的儿子?”
她显然是早已料到谢竟是为了何事生气,没给他辩驳的机会,轻飘飘道:
“你不是一早就盯上那世子之位了?如今陛下亲口赏了嘉瑞之兆,又有麟凤为谶,岂不正合你意,该感激涕零跪谢天恩,怎么你反倒生出怨怼来了?”
这一番话彻底引燃了谢竟竭力控制的理智,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可是刚刚生产过的特殊时机与事涉的特殊对象,让他几乎在生理上无法压抑滔天的怒意,厉声断喝道: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是我的孩子,不是一句谶纬,更不是什么嘉瑞!他区区一个婴儿,你们指望他给大齐带来什么风调雨顺、百代升平?你们打得好响算盘,做得好春秋大梦啊!
“如今海晏河清,你们一个个捧着他说他是祥瑞之身,打着他的旗号赦天下、飨万民;来日若逢灾异战乱,你们还要说什么?你们是不是要说他这嘉瑞不再灵验,泄露天机招致祸患,要推他出去,拿他性命罪己祭天?”
话音刚落,谢竟便听身后传来陆令从的唤声:“之无!”
他闻得动静醒来,忙出外察看,入目便是这样一副僵持对峙、剑拔弩张的局面。皇后早被谢竟劈头盖脸一通质问堵得又惊又气,见了陆令从寒声道:“子奉,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忤逆犯上的混账话?好好管教管教你这王妃罢,他实在是失心疯了要翻天了!”
陆令从也顾不得管皇后拂袖离去,只是蹙眉问四下宫人:“我不是说不许向王妃透半个字的么?”
谢竟愕然回过头来,目光钉在他身上:“陆子奉,你瞒着我?”
“我早清楚你若知晓了必然要闹一场,难道放着你身子不管,任你伤神动气?”
陆令从上前想要搂他,谢竟却狠狠拂开他手,红着眼眶叫道:“这是你的儿子,我们的儿子!你岂敢瞒着我就生受了这杀千刀的嘉瑞?”
他迁怒的意味太明显,陆令从此时脑中一团乱麻,气血上涌,数日来的烦扰漫到心头,不由得也抬高音调戾了声气:
“我不生受着还能怎么样?还能怎么选?我能选早选了!我能选早让他别托生在天家、别做了你我之子,我能选宁可我自己都没生在这世上!”
谢竟脑子里轰然一炸,响的全是那一句“别做了你我之子”,呆在原地愣愣地望了陆令从半晌,气与力一齐抽离,却是哑然失笑:
“终于哄够我了?”
十七.一
现实
景裕四年十一月,齐境北方多地骤降大雪,比往年提早半月不止,更是连番数日不绝。为长公主送嫁的车队行至豫州王屋山一带,山路受阻,辕断马乏,囤滞数日难以前进,不得已贻误了原定于漠北冬掠前夕的婚期。
公主派出了使节轻装先行前去谈判,却反被扣下,音书由此不通。不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