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挑战性,连带着这些事情也就变得无趣起来。

所以当谢竟在同一座茶楼的同一个案几的同一张棋盘前被缠了整整一天后,京城名士们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谢之无遇上对手了。

最开始谢竟只是被赐婚以来的一系列冗事弄得心烦,上街信步走走,当真仅是路过,听说里面有个下棋的摆了擂台独孤求败,就顺便进去瞧了瞧。

说是擂台,其实就是在茶楼雅间辟了一块地方落了张竹帘,“擂主”坐在帘后并不露面,只管指挥,自然有人替他去挪动棋盘上的云子。

据说此人在这座茶楼摆擂台已经有几年了,每月只在初一这日摆一天,过时不候,而且还有个特殊的习惯一向执黑,将先手让给对面。

此举可谓相当托大,但架不住这几年京城内外高手来了又走,硬是没有一个能胜得过他的。又兼他从未以真容示众,就愈发神秘起来,也不乏猜测,说这可能是什么花白胡子一大把的市井隐士。

招揽生意的小二一见谢竟,立刻就看到了商机这可是新科状元郎,又是最近流言的中心,倘若能在他们茶楼坐上一时半刻,还不知要招引多少贵人前来围观。

“‘大齐国手’设擂,公子不进来手谈几回合?”

不出所料,“大齐国手”这个听起来就很不可一世的称谓成功地吸引了谢竟的注意,引得他侧目:“谁封的?”

小二愣了一下,“呃”了一声,踯躅片刻还是很诚实地回答:“自封的。”

他自己也没料到,这一句竟引得素性淡淡的谢竟牵了牵嘴角,看不出是冷笑还是真心觉得有意思,总之等他反应过来时,小谢公子已经迈步进去了。

“几回合”是小二随口一说,他哪晓得状元郎有这样的好耐性,一谈能谈一整天。

谢竟是七窍玲珑心,少年人性子又有些急,以往对弈时一眼过去能看前前后后几十步,直把对面的人算得像被看了个光,自己就先乱了阵脚,因此总是速战速决,不会拖太久。

但是这一次他却是从茶楼早上开张到晚上谢客,一步不挪地在那里足足坐了一天,琢磨着同一盘棋。

自从随祖父学会对弈,他又是个过目不忘的,烂熟于心的棋谱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谢竟自问他还是头一次这样步步算步步变,每每落子至少也要思虑几炷香的时间。

而一旦沉下性子来,凝全副身心于指尖,他在一寸一寸、不动声色地透过这薄薄一层竹帘,勾勒着对面那个人。

乍看之下,出手莽撞跳脱,很有几分完全不属于弈者的不管不顾,可细细计较,却又发现豪气干云下藏着的都是暗流,涓滴成河无孔不入是一切看通透之后才有胆放出的大手笔,看似兵行险招,实则事事在料。

是不是花白胡子谢竟不知道,只知纠缠到底必定没他的好。

“在下认输。”

其实这一盘并没有下完,但是谢竟已心知自己不可能再胜。此言一出旁观者俱是哗然,甚至有不少属于土著派、并不太懂棋的公子哥儿暗暗叫好,心说等下一定要去报告昭王殿下,谢之无眼高于顶不识好歹的谢之无主动认输了。

只是谢竟凡事皆由着性子来,也不怕丢面儿,因此认输认得毫无包袱。慎之又慎地算了一日早已是身心俱疲,可就在他抬步准备离开时,一直替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高人”挪动棋子的随从却突然在身后开了口:

“公子留步,我家主人请您帘后一叙。”

谢竟不依言,仍自顾自往外走着:“免了,果腹要紧。”

那随从有些为难地闭了嘴,下一刻声音便直接从帘子之后传了出来:

“洛阳水席,我请。”

谢竟闻言住了步子,回眸看了看那轻轻晃动的竹帘,神色微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