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就是有这么一天。
王俶称病的第二日圣旨就传到了乌衣巷,授谢竟尚书右仆射,与他之前担任的“银青光禄大夫”相较,不仅仅是从三品跃升至从二品,更是从一个虚衔加官变为真正握权的实职。
人人皆知,谢竟代表的是王家,他手上所谓的实权,也无非是在忠实地执行王俶的指令。而他的本家,那些因受谢氏一案牵连而在朝中被排挤、被边缘化的同族,谢竟既没有在上位后予他们什么好处,他们也从来没有主动造访过谢竟的门庭,其中泾渭分明态度,不言自喻。
坊间对谢竟的风评不算太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春天在汤山的那场变故,弃亲子于不顾独自求生,令人心寒侧目。而朝中清流,一来早不满意门阀垄断、一手遮天,二来看不惯谢竟对王氏攀附献媚,三来下意识把谢竟排除出朝臣士子的范围,一个早被废出宗室的外命妇,清誉荣辱与他们何干,又何必为他说话。
王家推出谢竟、或者说一早决定招揽谢竟,除了他与昭王府那些千丝万缕的前缘之外,另外一重考虑便是,在谢家出事之前,王谢两族虽然不能算是“政敌”,但到底一家站在昭王府背后,一家站在临海殿背后,也算是朝野公认的对立面。所以当时王俶迎谢竟回京,予他高位厚禄,重用于他,还在民间颇猎获了一番人心,不少人赞他宽宏善任、不计前嫌。
白得来的美誉,王家岂有不装到底的道理?百姓只关心饭碗不关心龙椅,百官纵然猜疑当年谢家一案的真相,谁又敢明言?大家彼此心照不宣,浑浑噩噩地混日子看笑话罢了。
官场常出新鲜笑料,勾搭上天潢贵胄的那些恩怨秘辛,乐子只多不少。入了十月,最先沸沸扬扬炒起来的是昭王殿下要纳新王妃的事当然此事还处于口耳相传的流言阶段,但又是说这新王妃的人选是崔府嫡小姐,又是说已经与殿下见过面彼此都合意,总之是像模像样,仿佛昭王明天就要登崔家门提亲。
听众自然免不了拿新王妃与旧王妃做一番比较,转头先去打探谢竟的动向。谢竟如今炙手可热,虽然难逃表面风光之嫌,但身边少不了巴结奉承之辈,远比此前更招人瞩目。
但令人失望的是,他似乎没有对此事表现出任何一点应有的关心,出入流连于声色场间,昭王自娶昭王的,他自潇洒他的,彼此烂也烂得整齐。
有好事者借新邸落成的乔迁之宴,分别延请了谢大人与昭王在座,殿下还携了世子同往。虽然席间宽敞、宾客盈门,但毕竟共处一个屋檐下,离得再远,有些不想看到的东西也要被迫看到。
席上没有长辈,又不比宫宴森严,自然免去诸般规矩,酒意上来宾主俱自在起来,一时间解衣的解衣,横躺的横躺,散漫之极。
谢竟倒也没有解衣。他只是带着醉态斜卧在栏外坐榻上,象牙白的外衫上绣着大朵刺目的山茶,内里的中衣与下裳均是与茶花一色的正红。他身侧围着男男女女许多人,没有丝毫避忌,莺燕斟了酒来,偎向他颈肩,他就着人手便饮,同僚不知说些什么下流玩笑话与他听,他也不躲,笑着附耳过去,时不时还狭昵地接上一两句茬。
最点眼的是他靴袜都散落在榻边,裤管堪堪遮掩住脚踝,下面露出来双足雪白得胜过一旁歌伎的膀子,十个脚趾上指甲竟然也染成了艳生生的红,岂止荒唐放荡。
昭王殿下经见得多,权作无视,也不理会有心人故意玩笑套话;倒是世子年少,终究沉不住气,大约觉得实在耻辱不堪,更受不了四面八方投来看戏的目光,朝他父王告了声退,连主人家也没知会,却是率先怫然而去。
谢竟借不胜酒力之由离了席,一路凭借早先主人介绍宅邸时留下的印象找到了后门,外面果停着一辆马车,看门小厮显然是新雇的,并不认识他,只殷勤地请他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