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从嗤笑了一声:“他们待谁都是一样的漠然,我是说所有人之间,父皇、母后、我娘,只是漠然,不爱也不恨。父皇不爱母后和我娘,母后和我娘不爱父皇,也不恨彼此。大家捧着一碗冰水,相隔三尺,客客气气在宫里过了这二十年。”

谢竟默默地回想起今天兄长那一番话。他们这些人臣,于皇帝而言都是无足轻重的卒子,鱼虾一样廉价;那他看待亲生的两个皇子,又比蛐蛐这样的玩物贵重多少呢?

陆令从把谢竟露在外面那只手拉过去,下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背:“这些年我旁观者清地看着他们,最常自问的话是这就是所谓夫妻吗?如此不堪,也可称作是夫妻吗?要和什么样的人、怎么样白头到老?我不明白,也无处可学。”

谢竟无言良久,那一瞬间他神思俱澈,很清楚地意识到了为什么一直以来,陆令从给他的“所得”从不是他的“所愿”。

阶下被风吹落了一小片银杏叶,朦胧地铺成一洼金黄的浅塘,却倒映不出鸦青的月痕。天明时分下人开了府门便会将它们悉数扫净,像今夜这些絮语一样,不知将归于何方。

谢竟轻轻牵引着陆令从的手来到脸侧,贴了贴自己微凉的面颊,向他掌心呵了一口熨贴温热的气:“我想沐浴了,我们回去罢。”

十四.三

谢竟回到后院直接去了西边耳房的汤泉内,也没对陆令从说要他一起还是不要他一起,但陆令从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沐浴”这个字眼对他们来说有些别样的深意,毕竟他们第一回就是在这种场合发生的。

怀孕后他们的肢体接触多了,擦边的状况也多了,两人熟能生巧,各自在对方身上摸索出一些花样,不一定非要做到最后一步才能满足彼此,因此正儿八经行事的次数反倒少了。

陆令从想,这好像是他和谢竟间除了这个孩子以外,唯一称得上符合“夫妻”关系的行为。他与他自己的“妻”相处都尚未摸索出一条守恒的、舒适的道路,却还对着谢竟控诉父亲、嫡母和生母之间全无夫妻恩义,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侍女在花厅拦下他,端上醒酒汤来,说是王妃让准备的。陆令从两口饮尽,问:“他今日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晚间舅爷舅夫人带着侄少爷来过,与王妃一起用了膳,还说了好一会子话,”侍女皱眉想了想,“走了之后王妃便安安静静一直在房内待着,也不晓得在做什么,添灯时分忽然说要去外面等您,银绸姐姐劝不住,只好由得王妃去了,但也没见王妃有什么不豫神色,就是平常模样。”

陆令从点点头:“你们都去歇着吧,我陪着他。”

谢竟坐在池边,薄薄的寝衣挂在身上,发梢在地面堆落下一个小弯。这样坐没有支撑,其实会稍有一点累,他于是将上身微微后仰,一只手臂撑在身后,另一只折回来托着自己的腰。

他现在能够很清楚地察觉到孩子的存在,但这个小家伙好像不太爱动,偶尔懒洋洋换个姿势,倒像是睡久了压麻了身子。但怠惰并不意味着愚钝,至少不影响他敏锐分辨出摸他的是母亲、父亲还是其他人,并对此给出不同的回应对谢竟是翻个身表示“我还健在”,对陆令从是伸伸胳膊腿表示“有何贵干”,对余者则一概装睡,“生人勿近”。

陆令从绕进内室,将衣裳换下搭到屏风顶上。他侧着身子换,并不避讳谢竟,谢竟也不挪开目光,就那样隔着半间屋子气定神闲、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目送他赤身下了水,埋进池中游了两下来到这一端,抹了把脸上的水,浮起来仰着头与他对视。

这个角度其实看不到什么非礼勿视的地方,谢竟的寝衣在肋边松松系了两个结,肩头在外胸口在内。原本肚子也是能够挡住的,但因为他双腿交叠地坐着。衣摆滑到两旁,雪白腹底的弧度便隐约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