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慰他愁肠罢了。
谢竟定定地看了半晌,见不到的人、理还乱的恨、未敢重游的故宅,一时桩桩件件全涌上眼前来,心头一缕郁气荡着无可奈何,酒亦一口也咽不下去。到后来眼皮打架,跌跌撞撞歪在榻上时脑中却还是清醒的,又被入梦的往事缠得整夜眉心深锁。
天微明时一身冷汗地惊起,头痛欲裂,惶惶然不知今夕何夕,看到眼前繁丽帐顶,几乎以为自己回到荒唐散漫的十六岁。
半月后,城西瑶台。
筵席半残,一半宾客尚守着冷炙,吆五喝六划拳,另一半酒酣耳热的已推搡着下楼去,另寻风流快活处。谢竟在下楼人群末梢不远不近地缀着,旁侧是几个亲王氏一党的同僚。
他前些日子彻夜宿在摘星楼的“美名”自然是被传了出去,这都不必劳那两个小厮费心口舌,那天但凡见了他的脸的全是知情者,遮掩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
于是席上自然免不了要被调侃一番,谢竟不置可否,照单全收,也不辩驳自己是否真在章台有相好,只是顺着声色场上一切乌烟瘴气,凡劝酒者无有不从,巧言令色长袖善舞,一招一式都烂熟。
今日是已经致仕的前大理寺卿做寿,请了不少朝臣在座,与谢竟同在受邀之列的“自己人”还有李岐。
李家在明面上是坚定不二的昭王一党,李岐自己从前在虎师军中也是身居高位,按常理来说应该恨屋及乌,对谢竟深恶痛绝,因此众目睽睽下两人并不方便有什么交流。
方才谢竟注意到李岐身边还带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留心多瞄了几眼,认出那是他的外甥。李岐的姐夫郑骁是入赘到李氏,倚靠妻家资助应举发迹,后来才居官的,一双孪生儿女都随母姓。
这少年谢竟也算熟识,因着昭王府与谢家的关系,和谢浚相交甚笃,并其他几个吴家、林家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俱是好友,那些年总带着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叫哥哥的陆书青一道玩。
而他的同胞姐姐如果谢竟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几乎已到了要与谢浚谈婚论嫁的地步。
但还没来得及,谢家便遭了祸。虽未株连九族,但与谢府本家或旁支有姻亲的氏族几乎都被殃及,程度有深有浅,如他嫂子的娘家吴兴姚氏便是首当其冲。李家审时度势,自然不敢提半句这原本已在酝酿中的儿女姻缘。
不过也没有再提的必要了。谢浚已不在了。
临到底层要踏出大门时,谢竟一抚掌,告了声罪,说忘了事得上去一趟,让其余几人先行,不必管他。好事者问他忘了什么要紧事,谢竟也不避讳,勾唇笑了笑,道瞧席间那个弹箜篌的孩子惹眼得紧,总没有到嘴边再让跑了的道理,要回去仔细问问名姓来处。
几人便心照不宣笑一回,撇开他,前呼后拥各自上车马去。谢竟小心翼翼地确保自己被错杂人影挡住,没有让等在对街的谢府车夫看到,退了两步,慢悠悠地又晃回楼上去。
只不过他没有回到席中,而是多上了两层,在顶楼入口处站定。
隔着一道珠帘一副纱屏两爿幔帐,坐在内侧的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隐约见到一个轮廓,略显疑惑地出声:“……崔二小姐?”
谢竟闻声失笑,清清爽爽应道:“不是崔二小姐,是谢二小姐。”
里面的人滞了一下,须臾也笑了,道:“既如此要劳谢二小姐外间入座了,毕竟你未嫁我未娶,守着大防,不便照面。
说话间谢竟已然拨开幔帐施施然走了进来,就看到陆令从正斜靠在坐榻上,见他近前,便直起身子腾出些地方给他让开,又道:
“我晓得你今日在楼下有应酬,可没料到你会上来。”
谢竟不客气地把靴子一蹬缩上了榻,四顾没找见靠枕,唯一一个软垫被陆令从倚着,便索性直接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