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扬点头应承,跟着众人缓步迈入室内,里面是热气氤氲的温泉池。鲛纱幔幔的红帐中水汽袅袅,像拨不开的雾气。
房间很大,外面有一排屏风挡着,上面是春宫的刺绣。绣工细致入微,甚至能看到女子的表情。而在那屏风之后,更是一片混乱的声响。
花扬倒是见惯不怪,只是屏风挡住了视线,若是要探吴汲需得想法子绕进去才行。
思及此,花扬手上的银盘一斜,瓜果纷纷落地,骨碌碌地往屏风后面滚去。她装出愣怔的模样,顺势跟着滚远的香果窜到了屏风之后,抬头状似无意地扫了一圈。
偌大的房间里,有花娘、有使臣,却独独没有吴汲。
可若是宋毓的消息没错,当是有人亲眼见了吴汲陪着北梁人入寻欢楼的。
腹诽间,一双湿透的缂丝锦绣软袜闯入了花扬的视线。她没有抬头,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就是她方才一直在找的吴汲。
吴汲比她想象得还要奇怪。哪有人来了青楼不找女人寻乐子的?
就算吴相洁身自好,迫于公务才不得不来,可又怎么会有人进了温泉还要穿着软袜?
况且这双袜已经湿透了。
思及此,花扬快速地拾起香果,低头匆匆往屏风后退去,将手里的东西往银盘上一搁,趁着夜色脱离侍女,往玉石路的另一边行去。
花木葳蕤,夜色深沉。花扬掩于其中,很快离开了那处。
周围不时有酒醉之人搂着姑娘经过,偶尔往花扬身上打量一眼,皆是不怀好意。
若是放在平常,花扬可能早就寻个地方将这些人的眼睛都挖了。可吴汲和北梁人还在,她不想惹麻烦,故而只能压低了头,让脚下的步子又快了些。
“唔!”
许是注意力都在周围那些醉汉身上,花扬路过一间灯火通明的厢房时便没有多留意,直到一只大掌蓦地从门后伸了出来。她被拉得踉跄,重心不稳地朝房间里跌去。
属于刺客的警觉在这一刻被绷到极致,花扬下意识去摸自己腰间的软剑。而那人的手却早就等在那里,“咚”的一声,软剑被深深地钉了入地板。
花扬不禁怔了怔。
“胡闹!”烛火盈盈下,花扬对上那张怒不可遏的俊脸。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顾荇之劈头盖脸地质问,气到额上青筋暴起。
花扬一怔,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当然知道这里危险,可现下看着向来沉稳的顾侍郎,摆出这副“好想杀了她但又舍不得”的表情,心里漫起的更多是得意。
看来老谋深算、运筹帷幄的顾侍郎,也有气急败坏的时候。
花扬晃了晃脑袋,故意摆出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提醒道:“顾侍郎忘了我是个刺客?以身犯险,不才是我要做的事?”
顾侍郎的脸色果然再沉了三分,他声音低沉地道:“百花楼的事我会替你查。”
花扬眨眼,不买账地道:“可是宋世子……啊!”
话音未落,只觉脚下一空,她竟然被顾荇之大头朝下地扛在了肩上。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被摁到了铺着锦被的床榻之上。
“离他远一点。”这句话顾荇之虽然说得淡定,但深眸里落寞的光却骗不了花扬。
花扬一时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那个任她怎么勾引都不上道的顾侍郎,竟然变成了个大醋缸。
于是她梗着脖子,不甚在意地问道:“他不是你故友么?为什么我要离他远一点?”
扣着她腕子的手再次紧了紧,顾荇之神情肃然道:“他眠花宿柳,对女人向来很有一套,我是怕你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花扬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