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光顾着吃了,吃完才发现程书钧怔怔地搂着猫,一口没动。孟博远和林维明都不由好奇道:“你呆呆地听什么呢?”

不过也不必程书钧回答,他们也听见了,姚小娘子不知何时进了院子,和三寸钉和丛辛一起忙活着什么,嘴里还说着:“二叔不知要去多久,丛辛,你说这马儿要不要带些豆料去喂啊?别饿了回头撩蹄子。”

丛辛也不懂养马,她想了想说:“那装些带去吧,三寸钉,你去问问丛伯,二叔晚上可回来吃吗?”

三寸钉应了,要走,她又把人叫回来:“等会儿,你顺道问问二叔若是回来吃,想吃什么?今儿二叔与丛伯要出门,我一会儿出门买菜去。”

“姚小娘子私下里竟是如此唠叨的么?”林维明吸溜吸溜地开始吃杂蔬煮了,他摇摇头,“她怎么三句话能喊这么多个二叔啊?”

都快分不清,林闻安到底是她叔还是他叔了。

虽然林闻安与他家也是隔了好几房的,但好歹也是同一族的嘛。林闻安七岁便能做诗写文,十二岁考了秀才便已名动京城,不知多少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突然冒了出来,但林司曹家好歹算是八竿子打得着的,眼见这位按辈分是小叔的孩子不是池中物,他家也是想跟人家亲近亲近。

他爹便也小叔小叔地蹭上了。连当年林闻安他爹要来国子监买房宅,都是林司曹家跑上跑下帮着去牵线搭桥的。但其实两家人之前都不熟悉。

再稀薄的血缘也是血缘嘛,先前不熟,慢慢也就熟了,虽然七年不见,但林维明喊着还是挺顺口的。

程书钧垂了眸子,一下一下地摸着汪汪油光水亮的背毛。

这时,他们忽而又听见姚小娘子喊了声:“二叔。”

那语气有些怔怔的,三人也都下意识转过头去往院子里张望。

第37章 啊,好凉。

姚如意穿进书中世道时, 便已是萧瑟的秋日,这也让她眼中这所见过的世间万物, 大都是灰白黯淡的。不提那些权贵的深庭大宅,市井中的房屋大多低矮,街道泥泞,在不下雪的阴沉日子里,再没了什么鲜明的参照物。不论是人和物,都像被愈发浓重的寒冷抽干了血气一般。

人们不再多穿鲜亮的衣裳,满目望去, 皆是灰色酱色皂色, 都指望能一件棉衣穿一整冬, 不要再多洗衣裳。

林家柿树刚被霜打, 落尽了叶, 铁骨似的枝桠挑着几片残柿, 风一过便簌簌地抖。一串红也不再开花,合欢发蔫。整日的阳光都淡得发青,姚家檐下那只筑巢的喜鹊也被冻得缩成乌白绒球,再不愿伸头喳喳叫。

整个世界如一卷褪色的旧绢画, 色调灰重、冰冷、暗僵。但看久了,也习惯了, 不会格外去留意。姚如意有时都忘了春日应是怎样的。

直到今日, 与角门相连的那片屋檐下,有一抹绯红先漫出来。

林闻安大步转过屋角时,她手里正提着半袋马料豆子, 一抬眼, 便又像当初在大雪中,头一回见到他时那样儿。

霎时怔住。

姚如意没去勾栏里看过戏, 却听过俞叔教他的鸟唱曲儿,唱得极难听,每回都会被俞婶子呼一巴掌而戛然而止,但有句戏文很美,她一直没忘:“公子踏雪过朱门,半袭红衣半袭霜。”

仿佛灰白的绢布上忽然被泼上一笔浓朱,残冬被劈开了一道口子,褪色的天地又重新在姚如意的眼前亮彻起来。

乌沙翅子,绯袍织金缎。

满袖当风,身如玉。

院里晾衣杆还搭着,拉了几个绳,晒着几串柿子饼。林闻安身量太高,他伸手拂开,要低头弯腰才过来,再抬首时,便离姚如意呆站之处仅有两步了。她清晰地看见他红色的领缘压着霜白罗衣,衬得那脖颈也白皙,唯有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