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盒子,也有亮橙色的印着马车的礼盒零零碎碎的也够拆上好一阵。
拆好一个,奉星如便拿起来递给奉尉芝端详。
“香水。”
“口红。”
“勺子什么意思,还有贺卡?”
“愿你含着金汤匙出生,从此大富大贵。”奉尉芝一件件过了手,唯独这张贺卡,她捏在手里,微垂了眼没有说话。奉星如拿不准她的神态,是喜,或者不喜,于是也不好作声。他犹豫地解释:“我觉得……这四个字太重了。但是思仪说刚刚好,于是没让店里换。”
“思仪?”奉尉芝阖上贺卡,指甲划过卡面,留下一些暗纹。她想起来,奉星如是与她说过这回事。那是在一切变局之先或者,正是一切变局的开端。“她心地是很好的,我见过她。又漂亮,又和善,又慈睦,哪里有那么好的女孩子。可惜摊上两个败类,韦家实在不是个福地。”
她没来由想起两句诗,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曹雪芹赋予秦可卿的判词,联想到秦可卿飘摇的命运,她愈发感到涩涩的凄凉来。她高中通读两遍红楼梦,至今仍不时翻阅,因此绝忘不了这位警幻仙子之妹、万千情海之身的薄命倩影前两句判词,那是她一生的注解: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她此刻,恍然大悟。在这场纠葛不清的命运里,谁是一切“造衅开端”的宁国府,谁是那“漫言不肖”的荣国府?谁身上系着多情无情,因而“情既相逢必主淫”
她侧过脸庞来,弟弟依然是那副安静、温驯的模样,她心下大为怅然,顿悟之后,反生出苍凉的悲怆。左思仪不是他,可他与左思仪有什么分别;韦家,与柏家,又有什么分别。更到底的,这与当今“锦衣之下满地爬虱”却自持巨室豪右的世家,又有什么分别。
奉尉芝仰起下巴,指尖飞速像眼角挑抹去,带走不合时宜的泪痕。
“姐,怎么了?怎么突然……”奉尉芝一贯要强的,奉星如的话问不出口,果然她也不会予他体贴的时机,飞快地收敛了思绪,平复心潮,随口否认。“交给你个任务吧,你给宝宝起个名字。不拘什么办法,有好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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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星如的人生里极少极少有如此棘手的感触,倒不是他不愿,实在是对小外甥女的太珍重,因而绊住自己了,进退两难。柏千乐接他回家,车上提起这话,他为难得很,柏千乐反说容易,都包给他。只要小孩子的生辰八字,必然有好的名字。他清淡淡的口吻,倒是令奉星如好奇,讲究的家庭认定名字事关一生气运,千算万求,恨不得用尽金木水火土,他怎么这么轻易?
柏千乐打了方向,抽空觑他,一副作弊的狡猾样:“难道我还有这个水平真的给外甥起名字吗?认识人的,哥。道教协会的黄书记,佛教学会的李副会长,我熟。请他们算名字的,别人排半年一年都排不上呢。哥,幸亏有我。你放心吧,到时候我也算有功。”
“你确实有功。今天你一来,梁家人的脸色都不一样了。”奉星如倒不介意这事实,“奉家嘛,你也知道,我向来不与他们来往的。姐姐那边倒是走动,实在姑母那边不成什么气候,借了你们柏家的光架起个花架子,看着热闹,其实没什么用。姐夫往上爬得威,他家人也跟着眼高何况我姐得个女儿,不带那点肉,在他们眼里更矮了。想来做媳妇的多少委屈,不在人前,也在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