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兰冈的回应则是鼻腔里喷洒出来的轻蔑,“多管闲事。她手上拿着韦家存在海外的两个亿,私银信托年年给她和她小孩八位数分红,论生活,她比你滋润。用不着你替她担什么心,少同情别人。”

奉星如泄了气,靠在头枕上,默默无言。他不期然想到,换成柏千乐在此,恐怕也会异口同声柏千乐未必有柏兰冈刻薄,但他们的冷漠,只怕青出于蓝。年轻的柏千乐也会同样告诉他,韦世济韦其美如何狡兔三窟,如何留下后手,左思仪如何衣食无忧富贵无虞……人心得失,他们只看重“利”。奉星如毕竟不是圣贤,人生在世当然衣食为天,他也不能指责什么哪怕他自己,难道不为那两个亿动摇?越是如此,便愈发无奈或许旁人也这样冷言看他,如今房车名利在手,离婚又如何,被豪门扫地出门又如何?几年光阴买段下半生衣食无忧,什么样的好福气!

于是奉星如也发觉,他仿佛自找没趣。

他不再强辩,沉寂再次漫延,柏兰冈一时耳边空落,倒斜了眼觑,只见一个好似半凝固的侧影:“伤心了?我说话不中听?”

奉星如侧了头,自嘲地笑笑,“哪里,二少爷向来慧眼如炬,金口玉言。”

“少跟我装逼,奉星如,别拿这套恶心我。”

“那我说句实话。我很少对别人说什么实话。”奉星如察觉柏兰冈的口吻好似比方才容易了些,尽管他也不知道男人之前的硝烟味从何而来他又想起左思仪的教诲,惭愧与自己于人情幽微之上的愚钝。他仿佛总在柏兰冈的情绪变幻之后,看见云卷风涌,嗅到山雨欲来,而不知道风何时起于何处的青萍之末。但男人心情回转,总好过堵着火气。他看了看柏兰冈的脸色,陈述道:“我想知道,既然你们这么看左思仪,那么别人又怎么看我。”

这问题很愚蠢,他情知。于是他也不等男人如何冷嘲热讽,自顾自道:“我知道我在你们的圈子里风评差到底贪慕虚荣,攀权附贵,说我费劲心机,傍上二少爷。机关算尽,还抓不住你的心,跟你的家人又不清不楚。不忠不贞,是你们这个圈子的大忌,对吧。”

男人的脸色果然不大好看,声色严厉:“我没给够还是柏家少了你的?管别人怎么看,你自己拿够不就行了?”

“我的话不好听,二少爷别急着生气,我一直都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你的污点。那时候我怎么面对你,面对我们的关系,大概我也记不清了。”即便而今回望,奉星如也有偷窥陌生人之感仿佛不是他亲身经历的难堪,他站在冥途的岸边,看陌生人的往事回溯,而往事终究也漫漶不清了。但究竟是旧日难寻,还是他不愿直面不堪,那么多孤枕难眠的夜晚,那么多下不来台的尴尬,那些人心冷热,真的能释怀么?谁又肯如此伟大,宽宏大量?

奉星如不愿深究,他将这一段揭过,不再提。“但是我想,或许别人想我自己,比我想我自己清楚我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算计了这么多,我只知道当时的确看见二少爷,便头昏脑热。”

男人脸上稍霁,未等他乌云散去,奉星如又火上浇油:

“但是你们家的荣华富贵,我或许确实动了心这世上很难有人能拒绝吧?我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看来,或许我也并不无辜。我才发现人总会自我美化说服也好,哄骗也罢,总之得哄着自己过了心里的关,才有理由原谅自己。我以前总是逃避,今天思仪……让我思考了很多。”

“无法否认,人不是一个自我的存在,而是社会关系的总集马克思这话不错。换句话说,我观世于我,那么我必定也有人心不足的时刻,无论我自己愿不愿意承认。”

男人或许听懂了,也或许不能理解奉星如的庸人自扰,下一个绿灯亮起时,巴博斯已咆哮骋去。

“所以,这是你选择了柏闲璋,又选择了柏千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