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明明萧濯应该更用力,应该继续逼问他,直到殷殊鹤这个铁石心肠的人更生气,更愤怒,将那个闭得紧紧的蚌壳硬生生撬开一条缝。

可他却从不断扇动在他掌心上的睫毛感受到殷殊鹤的焦虑跟不满。

萧濯的心忽然像被针扎了一样。

他动作顿了下,不自觉放缓了语气,保持着捂住殷殊鹤眼睛的动作,用嘴唇在他嘴唇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督公不怕,我陪着你呢。”

“更何况你现在身上穿的这件衣裳多威风,”萧濯低声说:“没人会觉得不好看。”

闻言,殷殊鹤似乎微微地僵了一下。

萧濯的手将他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因此他看不见此时此刻萧濯究竟是用什么表情说出的这番话。

更不知道上辈子从来不曾过问这些琐事的萧濯为什么重活一世会变得这么多余。

但此时此刻。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殷殊鹤心里那股杀意跟愤怒忽然就淡了很多,对萧濯自作主张导致咬牙切齿的焦躁,也从某种程度被安抚下来。

像前世一样被萧濯钳制,却又被他亲吻时,殷殊鹤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再次出现了某种大错特错的动摇。

他不由自主想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萧濯”。

萧濯现在跟他说这种话,大概率是因为他以为他对上辈子的事一无所知,可以像张白纸任他涂抹。

可若是方才他稍有不慎被萧濯发现破绽

现在他们两人,该毫不犹豫拔剑相向了吧?

殷殊鹤强迫自己清醒,强行自己不要再像上辈子一样不争气被萧濯虚假又可笑的谎话蒙骗。

他猛地把萧濯的手从自己眼前挥开,在月光下看着他的眼睛冷声重复:

“若是殿下还想你我之间的交易继续,那就请不要干涉我的家事。”

“否则,”殷殊鹤说:“......休怪我忘恩负义,翻脸无情。”

两人双目对视。

萧濯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殷殊鹤将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在心中冷笑,喉间却像自虐一般泛起清晰的浓郁苦意。

他告诉自己,本来就该如此。

萧濯本就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

面对曾亲手要过他性命的仇人,这种脸色才属正常。

然而下一秒萧濯沉着脸再次将他抵在了游廊的柱子上,野蛮地掐着他的下巴,微粗的呼吸喷薄在殷殊鹤脸上,恶狠狠道:“究竟是我干涉你的家事,还是我心疼你?”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见殷梨?”萧濯压低了声音说:“督公未免也太不识好歹。”

萧濯从上辈子就知道,殷殊鹤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

上辈子萧濯确实没有关注过殷殊鹤的家事,或者说殷殊鹤自始至终表现出来的样子,都仿佛根本就没有家人。

直到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个上元节。

萧濯在冷宫长大,从未见过这种热闹,后来虽然被皇帝接出冷宫,依然满心筹谋算计,自然也不会有这个兴致。

但跟殷殊鹤纠缠在一起后,萧濯看着街旁满脸憧憬的百姓踏着光影,各色纸灯如繁星璀璨,交织成一幅热闹烟火的场景,忽然就多了股许难以言喻的冲动。

于是那日他命李德忠找来了两套衣裳,跟殷殊鹤一同去河边放了花灯。

殷殊鹤显然也没有过类似的经历。

权势滔天的大权宦当时手里捧着一盏河灯,脸上的神色竟然有些难以言喻的迷茫跟怅然,转过头来问萧濯是不是直接将这盏灯放进水里就好。

当时交错的七彩流光映照在殷殊鹤脸上。

萧濯的心猝不及防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