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通郑妤情绪激动的原因。
不过是一场互利互惠的合作,又不谈真心实意。何况她又不是第一日知晓他凉薄,何必像深闺怨妇般歇斯底里。
薄情郎不懂少女情思,她们奋力追逐遥不可及的明月,最后发现明月本无光,过往所有的美好,远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幻想出的泡影。那种失望悲痛,就好比一砖一瓦盖起来的高楼,却在放上最后一块瓦时,轰然倒塌。
郑妤仰面朝天,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哭什么?这样满心算计的人,配不上她的笑与泪。
李致的背影如水墨般晕染散开,渐行渐远渐模糊。郑妤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目送他的背影。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放纵自己最后赌一次,赌李致会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李殊延!”
“你对我可有过一丝……一丝喜欢?”
但凡有过一点点,她愿意自欺欺人,假装看不见他的冷血、他的卑鄙、他的狠辣……忽略他的一切缺点,捂住双眼美化他,不计得失追逐他的步伐。
看啊,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卑微,明明李致这个人劣迹斑斑,可她仍然认为自己配不上他。
然不爱之人有恃无恐,他无视她一切优点,贬她,损她。
李致停下脚步,风送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嗤笑。他不答反问:“郑云双,你可曾问过自己,何处值得本王喜欢?”
他回头走来,一字一句,杀人诛心:“宣京之中,家世高于你的贵女,比比皆是;才学出你之右者,不乏其人。”
郑妤茫然后退,李致步步紧逼。海棠花自上落下,他信手接住,举至跟她眼睛齐平的位置比对,嘴角勾出轻蔑的弧度:“至于容貌,郑姑娘确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可美貌在本王眼里,一文不值。”
华灯初上,步履过处,晦暗灯光亮起,将失魂落魄的茕茕孤影,拉得好长好长。
回到家中,迎接她的,便是厉声呵斥。
“丢人现眼,还不滚进来!”
郑妤愣愣抬起眼帘,无神桃花眼里倒映出森冷月光。
尚未看清喝斥她的人,便有几名刁奴蜂拥而上,连拖带拽见她绑走。
后腰重重撞上桌角,郑妤顿感天旋地转,双腿脱力跌坐。她手撑地毯缓过劲来,定定望着甩手挥袖的陆太师。
那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与她血脉相连之人。他此刻正呼哧呼哧向陈氏交代什么,大抵是吩咐对她的处置方式。
待陈氏点头应下,陆呈横眉怒目,哼哧转身,抬脚便走。
佝偻的背挡住烛光,人间仿佛顷刻间陷入黑暗。郑妤眼睛一眨未眨,视线随着衣摆颤动,两片唇瓣木然分开,却吐不出一个字。
虎皮靴高高抬起跨过门槛,郑妤猛直起身喊:“父亲!“
但她的父亲听而不闻,连余光都不曾为她停留一刹。
这是生母离世后,郑妤第一次喊陆呈父亲,也是最后一次。
或许于陆呈而言,她百感交集喊出的那一声“父亲“,根本无足轻重。
那她何必再对陆呈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郑妤木然惨笑,她早就没有父亲了。
偶一阵夜风灌入窗户,烛火明灭窜动,啪一声熄灭,独留一缕青烟袅袅。眸中微光随烟消散,郑妤颓唐后靠,背抵桌子腿呆滞瘫坐。
陈氏走到郑妤跟前冷嘲热讽,不想字字句句都打在棉花上。她白费唇舌心里不痛快,抬脚踩上郑妤手背狠狠蹂躏。
谁知这细皮嫩肉的娇小姐,竟一声未吭。陈氏自找没趣,交待家丁把人看牢,拍拍手离开内室。
“小姐……”解霜捧起郑妤的手,执着青帕小心翼翼擦拭。郑妤手背浮肿泛红,解霜轻轻吹气,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