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怀中被褥被缓慢抽离,薛言淮猛然睁眼,看见坐在床侧处的季忱渊,正将被角捋平,盖在他胸膛以上的部位。

“醒了?”他问,“梦见什么了。”

薛言淮坐起身,仍有些意识惘乱,不知季忱渊为何突然这么问,直到被一只指腹触上眼角,擦去一点湿凉。

狼狈落在颊边的发丝被别到耳后,薛言淮嘴唇发颤,在季忱渊还要替他梳理时微微撇来脸,身子向后挪去。

季忱渊正要说些什么,薛言淮却先开口,嗓音带着尚未清醒的沙哑:“你来做什么?”

季忱渊将入屋时放在桌上的花梨木提盒取来,道:“我到街上替你买了桂花糕,还热着,要吃么?”

薛言淮不自觉将手中被褥攥得更紧,却极力克制地不表现得过于明显,浓长的睫帘朴簌,道:“你放在桌上吧,其他时候要是没事,你别来找我。”

季忱渊正替他取出糕点的动作一顿。

薛言淮确实睡迷糊了。

自回到薛府后,傅微荷便为他特意安排了招待客人的厢房,可他二人从来相伴入眠多年,无论外出居住客栈亦或纵是在大上十倍百倍的魔宫,也未有一日分离。

早就习以为常的事,薛言淮怎会说出这种话语。

季忱渊静静看着他,道:“淮淮,你再屋中见到了谁?”

因着与封祁一番话,薛言淮有点心虚不敢看他,结结巴巴道:“就是,十七啊……”

“淮淮,不要骗我,”季忱渊道,“你离去时我觉得不对,便重新回那处屋子看了一遍,但里面的人已经早就离去了。”

“我境界相比以往落得眼中,竟被一道法器骗了过去,以为他是普通人……好在,还是残留了一些气息。”

“若我猜得不错,他应当是你带我回云衔宗时,来你房中寻你之人,”季忱渊问道,“你们究竟说了什么,为什么只是见了他,你现在却要躲我?”

薛言淮欲盖弥彰:“我没有躲……”

“我说了,不要撒谎和骗我。”季忱渊道。

薛言淮脸色有些苍白,封祁冒充仆役之事已被察觉。他知道没有办法真正瞒过季忱渊,若是再被逼问,也害怕自己不小心会说漏了嘴,将怀疑季忱渊一事也全盘托出。

他尽量斟酌字句,在不隐瞒的情况下,忽略了封祁最后讲的有关季忱渊一事,只将二人所谈江意绪、萧别话与玉坠一事讲出。

季忱渊仔细听着,到玉坠一事上微微滞愣。

他问:“他们是知道这玉坠有何特殊作用,才想来夺取的吗?”

薛言淮:“不知道,我……已经令他去问了。”

季忱渊道:“若他是与他们一起骗你的呢?你想过没有?”

一日之中信息实在太杂太乱,薛言淮的脑子已经转不过再多了,只道:“我没有完全相信他,只是,能多得一点消息也是好的,除了他那处,我本也就是要找母亲问询一遍的。”

他不愿再与季忱渊一起待在这令他变得压抑的环境中,当即起身要走,季忱渊未再说什么,跟在他身后,一道出了门。

此时天色已晚,季忱渊取了一只灯盏,跟在薛言淮后方,为他照亮前方夜路。

他二人被仆役拦下,道前方是夫人所居之处,宾客不便打扰。薛言淮险些忘了自己如今换了张脸,连连应声,转而寻了个法子,隐去身形,留季忱渊在屋外等候,独自摸进了傅微荷房中。

自小母亲便爱在烛下读书,今日却绣着女工,薛言淮悄然凑近,低头看去,才知道母亲在为自己做着儿时穿惯的小衣。

他现出身形,唤了一声母亲,傅微荷手一抖,吓得针线要落在地上,被薛言淮抬手稳稳接住,递回到母亲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