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他无法做到,于理,合该遭受世人唾弃,万载遗臭。

他又一次犯了私心,对这个自己也不愿承认情愫的徒弟放任,而后便是足足二十年,在一个云朗气清的日子里,随着薛言淮跌跌撞撞从屋中离去,屋门砸响之声震破耳膜,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注定是要与薛言淮纠缠至死的。

他最后的底线,是那一点为薛言淮一降再降的原则。

杀了无辜之人,便是有罪,他们便绝无可能再平和相处哪怕一日。

就这样吧,他守着薛言淮,恨也好爱也罢,修炼之人寿命绵长,足够他们相看一生。

倘若不是江意绪带人攻山,也许这样的日子还将在以后无数个年岁里重复。

世人不会容下薛言淮。

说来可笑,谢霄那日想的,并非得到解脱,而是庆幸,一切竟有重来的机会。

他能带走薛言淮,二人离开俗世红尘,一切过往纠葛烟消云散,世上不会有谢霄与薛言淮,那些不堪的岁月与龃龉,至多都只会化作外人口中茶余饭后的三言两语。

他轻易解开了薛言淮在涯望殿设下禁制,锁链这些从来拦不住他,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待在涯望殿足足二十年。

离尘没入薛言淮心口,随着那道含着泪和三百年数不尽的情意目光逝去,他抱着自己徒弟,在他耳边,说了这些年来唯一一句带着些许温和的话语:

“会没事的。”

我会带你走,从今而后只有我们。

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谢霄并没有将这些告诉薛言淮,连同他死后诸多种种,也从未主动提起。

他这个人向来古板惯了,不会讲情话,不会去讨好,连薛言淮对自己恶语相向,也只是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说什么呢?

他们这几百年,有什么好说的,能拿来当作一点挽回筹码。

他对薛言淮严格、苛刻,想将他当作接班剑术的人培养,薛言淮有天赋有悟性,喜爱修行,他们本来应该再适合不过。

究竟为什么成了如今模样。

总是带着爱慕敬仰的目光已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再与薛言淮对上视线,便也只剩下与看他人无异的平淡,与因了季忱渊受伤的怨怒。

可这从前,林林总总,都是他的。

谢霄声色清润,身形依旧笔直,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这些,为什么会发展到如今地步,为什么不告诉他,究竟是哪一步开始错了。

薛言淮将握着季忱渊的手藏在背后,生怕谢霄再对他发难。他的小动作并没有躲过谢霄目光,于是那只随手折下的枯枝被丢弃在地,很快与地面千百断枝化作尘物。

“……我没有伤他,那只是云衔宗最基础的临风剑诀,我教过你的,只会困敌,而非杀敌。”

“那我亲眼所见便是假吗?!”薛言淮胸膛起伏,毫不留情地骂他,“我不管你说什么,他本来就受了重伤,你却偏偏要与他打,这是也不是!”

谢霄道:“是他自己……”

“你还要狡辩什么,说你没有下重手吗?那你为何要与他动手,就因几句话吗?你就是这么趁人之危,当世间表率的吗!”

薛言淮讲到愤然之处,眼眶因激动泛起一圈霞意,他死死瞪着谢霄,像盯着仇人一般怒不可遏。

谢霄再次怔在原地。

上一次见薛言淮这副模样,还是三年前,在云衔宗他被诬陷入狱时,因自己前世记忆混淆,误答了戒律堂弟子话语。薛言淮以为自己同样在故意害他,不管不顾地散发着浑身的燥意,凶狠得要将人扒下一层皮。

与很久以前,那个将所有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因自己一句话便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