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窗户半开着,师傅在前面抽着那还没抽完的烟,只剩了小半截儿了,即便是上来了个人,也舍不得丢。

那烟是他自己卷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余青记得,在余越山在世时,也常常折腾这些。

这东西打理起来麻烦,连烟叶子都是每天早上像是照顾小孩般的自己打扫。要时不时得在太阳底下晾着,防着反潮。

余越山常做的就是迎着光,将着烟叶里面的叶子梗一点点的挑出来。就在他们家院子,对着太阳,一弄就是一上午。

当时他约莫着有七八岁?就在余越山的边上看着他弄着这些,也不嫌着呛,赶都赶不走。

这旱烟,比外头卖的那些可烈多了。

燃着的烟草味从着窗沿往外闯,紧跟着进来的是瑟瑟的冷风,全招呼在了余青脸上。

余青敛了敛神,又听着师傅问道,他看着上了些年纪,皮肤黝黑,是常年在这海边晒的:“这都初一了,怎么才回来,家里人不得惦记啊。”

“恩。”这话似是没进到他心里,余青应了句,偏过头看向窗外,窗子斑驳着,不清不楚的。

他一声回应被冲撞着散在了风中,就像是没出现过。

不知怎么的,过了会儿,他又补了句,也不知说给这师傅听,还是说给的他自己:“家里没人了。”

77望源(2)

县城,地方小。

纵使着车站在城外,沿着道儿开了十几分钟也就到了「四街」,外面的模样多少还是觉得熟悉,余青怔怔,扫码付了钱,跟师傅道了声谢便下了车。

下车后他又走了一阵儿,一边走着,那股腥咸的海味就变得愈重。

整条「四街」是个向下的斜坡,两边儿都是搭着的住宅,沿着这路往前再走个几百米,就是汇进望源的海。海边儿的沙子掺着石砾,还有些没被风化了的礁瑚,小时候没少让他伤着过。

他沿着路,直到了家门前。

天黑了下来,暗深的穹顶在上压着,整整一天,到了如今,他才算是真正的停下。

无力的疲惫感一股脑儿的涌上,门前用着铁锁死死扣着,余青看着,不自觉的深吸了口气,迟疑好久,先是点了根烟。尼古丁压着他心中的忐忑,余青从兜里摸出钥匙,就连这钥匙,都一直在他身上。

他的心砰砰得跳着,许久未用的锁锈得不成了模样,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几圈,才勉强打开,带着干涩的响。

对面忽然的有了动静,余青转身,只见个居家打扮的女人提着袋垃圾从门口出来,她正对上余青,两人隔着道街,遥遥望着。

“陈姨……”余青涩涩开口,他的声音似乎也被锈着了一般。

陈金娟愣了愣,眼睛盯着余青看了好久,似才反应过来,搓了搓手,笑着道:“看看,这是谁回来了,余青啊,都长这么大了。你爸妈在南城还好吧?怎么就见你一个人呢。”

她言语里多少有点打听事儿的试探,脸上的笑带着几分尴尬。这对门的余家两口子走了得有要十年了,十年,这才头一回见着他们家里有人回来。

这一趟回来,也不知是干什么的。八不成是要把这房子卖了,可就这自己搭的小平房,在望源,能值个几个价。

她滔滔不绝,似是开了话匣。余青默默,他好不容易停下,被这一问,像是又被人推嚷着向前。

余潜龙那张脸又在他眼前浮现,还有那至今都没消息的母亲,连是生死是死都不知道:“陈姨,我先回去了。”他遭不住陈金娟的追问,如同落荒而逃般,转身进了家门。

进门的路漆黑一片,虽没光照着,可这路在他心里无比的熟悉。他路过院子,到了前门。余青握着门把试着推了推,还真被他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