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是孤清午夜里一丝丝稀薄的幻影。”

“你不觉得,这对我太残酷了吗?”

所求非所得,世事多半无常。他们都在车门灌进来的冷风里尝到了着萧条的意味。可惜,柏兰冈从来不肯仁慈,他连自己都不肯宽宥,遑论旁人。因此,柏千乐注定得不到他的恻隐,他头也不回,打开车门,直起腰背,迎上山谷里生硬的风:“心长在你自己身上,你割不断放不下,是作茧自缚自食其果,与我何干?你就算心如死灰,也不必怨我。不管你怎么彻夜难眠,奉星如始终在我的户口上,他男人是我。”

秘书副手夹着包,远远地绕在车边,没人敢上前一步。柏兰冈递了文书,大步迈开,他们连忙簇拥着跟上他的步伐,将柏千乐抛却身后。

风吹得他的挡领都翻动起来,巡逻的卫兵注意到了,快步赶来,他遥望一眼,回身对车子摆手。他面无血色,而眼周睁红,提不起平日里半分和睦,阴沉得罕有,连开车的勤务兵都看得心惊,在他离去之后连连侧目。

奉星如这天接到了一通难免扫兴的电话。来电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看了眼屏幕,是连节日寒暄都没有的号码。必定是奉家那边收到了风声他起身,避开办公室的同僚们,往阴暗的安全通道走去,捡了个光线稀薄的角落,落灰的消防栓上留着几截烟头。

“姑婆,什么事?”

那边果然响起了奉太太令人厌倦的声音,她哎了几声,奉星如看着烟头,浮现出她那张又黄又干的脸,因为常年讪笑,肌肉堆积的位置生了皱纹,打了针也消不掉。她倒是像。像这些褪色的、残旧的、无人清扫,落在阴暗处生霉的烟头。

“星如啊”她总是心虚,怯得很难教人耐烦,奉星如低低啧了一声,听她磨:“星如我听说,你要闹离婚?”

“哎呀,有什么事就值得你离婚嘛。你忘了当年怎么难才嫁进去的?我们好不容易结上柏家现在太太很生气,你表哥五百万的贷款断了,交不出货,要赔好多钱呢!你找太太认个错”

即便天光黯淡,也藏不住奉星如骤然冷淡的面容。“太太,跟柏家结婚的是我。”他口吻冷硬,那边便不敢冒然出声。“离不离婚,是我跟柏家之间的事。你们这些年借着我搭上柏家的船,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生意赚得盆满钵满,我没要你们一分钱;现在那些生意怎么样,也与我无关。我还在工作,多的话不好说,你要是没其他的事,我先挂了。”

“诶星如、星如做事情不要那么死板,你不为你爸爸想一想?”

奉星如真是邪火都烧起来:“奉太太!”那厢几乎被他一声暴喝吓破了胆,奉星如满心荒谬:“我看在彼此都姓奉的面子上叫你一声姑婆,当年你们兄弟相互倾轧,我父亲那一支不得已退出南省远走边星,从此没跟你们主家要一分好!我们之间实在不剩什么亲戚情分,当年若不是你们拿捏了我对父亲的那口不甘,若不是那段时间正巧我的分队刚撤编郁郁不得志,你们也找不到空子对我威逼利诱。本来我们就无甚干系,现在更别想拿我爸说话,他死了那么多年,你们整天把他放在嘴边,倒是不怕。”

他的语气太狠,咬牙切齿,最末的那句话又堪称诅咒,奉太太是最迷信的人,低叫一声,当即磕了手机。她除了气得猛喘,指责半天却词不成句,奉星如一把掐掉了通话。

他在天光泄露得昏昧的楼道里枯站许久,牙关紧绷,垂眼看着尘埃在光束里翻涌,慢慢地,才强迫自己松动一身紧绷发硬的肌肉,平复心绪。

其实极度的喜悦和极度的愤怒通常能维持许久,甚至是主宰意志、支撑决策、驱策行动的上帝,奉星如当然免不了俗。他的愤怒无从平息,只不过是灌注了冰水,冻成冰罢了。他没有马上先回办公室,脚下拐进了楼下的洗手间,洗了把脸,对着沾满胶水痕迹的碎裂镜子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