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也会像所有外人一样以为这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柏家小少爷,富贵已极,天生无忧无虑、无灾无难、无悲无愁。
柏千乐的视线也飘向他,薄薄一笑,那笑容转瞬即逝,果然并不真心。奉星如心想,柏千乐也许也在等待,也许他那座城门并非永远紧闭,也许它虚掩着,等待谁鼓起勇气轻轻推开。
许多年前,奉星如也曾经亲手推开另一道心防的城门。他们柏家人的脾气,在某些层面上倒是十足地像。
“我有入睡困难的老毛病。别人总说,我心事太多。”奉星如慢慢开口,夜里只有他的声音窃窃,像冬日密林里冰下的溪流。
柏千乐侧了侧头,听他说话。奉星如刮了刮他的额角,“我看你也不少。”
柏千乐又笑了笑,气音落在奉星如耳畔,消散穿堂的夜风里。
他不愿说。奉星如不勉强,他平躺了阖眼,说了声,睡吧。
良久,耳边忽然响起柏千乐平静的叙述:“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无家可归。”
奉星如睁眼,望他,“小时候记不得多小了,我坐在大伯的车里,看见天桥下跟着老乞丐要饭的小乞丐,那天日头不晒,大伯没升遮阳板。”
“我们对视了,我跟那个小乞丐。”
“他好脏,衣服黑油油,又瘦又黄,干干的,但是眼睛还有点活气,他隔着车窗看我。”
“大伯见我看着他,没说话,停车的时候司机下去了。我知道大伯肯定给了他钱,那个小乞丐。我也知道,大伯肯定不可怜他。我不讨厌他,也不鄙视他,我那时候没有看不起他的感觉,和他对视的时候,我只觉得,我和他好像,其实没区别。”
奉星如不好再说什么,柏千乐在家里的尴尬他隐约有知他见过柏千乐的父亲,庸庸碌碌的中年纨绔,谈及出色的大儿子口气就淡淡;而柏千乐的母亲,拜年那天只顾着两个孩子上私立学校的事情,连两句是冷是热的问候都忘在脑后。柏千乐陪了她一会,奉星如在一旁看了片刻,只见她好似全然忘了手边的大儿子,这太伤柏千乐的体面,也太伤柏千乐的心。他忙抓了点心过去,塞给两个小孩,拍了拍千乐的后背让他脱身,换他来接待。
那时候他便知道,柏千乐小小年纪便有许多幽微的心思,恐怕跟父母常年的冷待与忽视脱不开干系。
柏千乐的童年自哀到底为止,他调转了话头:“虽然大伯他们对我很好但大伯他们也不是时时都回家,而且,那毕竟是老宅,总带点象征什么东西的意味,我们那些兄弟,最后只有我在老宅里有了自己的房间。”
“兄弟们都回家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我在老宅里长住下来。”
“但是好像它又不完全是家家不是这种感觉,哥,你能体会吧?”柏千乐看向奉星如,自嘲道:“比如你们一吵架,我就不敢继续呆了,出来住酒店都好过。”
“我在鹿溪有房子,在队里也有宿舍,当然有得住哪里住不得?但是鹿溪冷冰冰,又远,开车去一趟都好似出差。进进出出单我一个,连灶头火都没心机开。宿舍,和别人一起住,平时训练也就算了,这种时候还真不想回去。”
他说完,落下一句祈求:“哥,这几天你收留我吧。”
他的口吻简淡,仿佛受到奉星如拒绝也无有所谓。他依旧有地方流浪。
奉星如没有马上回绝,也没有马上答应,他只是反问:“我收留你,你跟我一起住,那边怎么想,外面怎么想,二少爷会怎么想?”他眼睫末梢沾了点自讽:“他们会想,我已经爬了夫兄的床,离婚还没扯干净,转头又跟姻侄搞在一起。”
那边,是说他们柏家人。柏千乐垂下眼帘,“我已经很大伯讲好了。二伯”
“你二伯虽然不说,我知道他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