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吗?那才叫高级啊!当然高级。但是,为什么一到读我们自己老祖宗的《红楼梦》,却又总觉得未必有那么玄妙,不相信曹雪芹他在世可比乔伊斯、福克纳早太多了能做到文本里有多重喻意呢?
说到这里,不由得再多岔出去说两句。有的国人,一听《红楼梦》就烦,对有人研究“红学”,很反感。他们的意见,一是“《红楼梦》能当饭吃吗”?觉得社会现实中有那么多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存在,如官员腐败、矿难如麻、下岗失业、欠薪赖账、失学失医……读《红楼梦》、研究《红楼梦》,岂非“吃饱了撑的”?另一个说法,就是“一部《红楼梦》养活了这么些人,实在可笑、可悲”!持这种看法的人,他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是,我不能同意他们的观点和态度。一个社会应该是一种复合式的存在,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要求社会上的每一个人,以同样的方式投入社会的中心课题。比如苏联在卫国战争时期,许多文学艺术家都参军去前线抗敌,但是斯大林那样一位政治家,却在那样的时刻,花很大的资金,把莫斯科电影制片厂搬迁到后方的阿拉木图,而且,也并不让迁去的电影艺术家全拍结合现实的抗敌片,他就批准拨出很大的一笔资金,让著名的电影导演爱森斯坦去拍摄古装文艺片《伊凡雷帝》。你可以批评斯大林这样不对那样不好,但是,他就懂得,一个民族除了最切近的事业,还有延续其文化传统的长远事业,即使是敌人已经打了进来,在全民抗敌的形势下,让爱森斯坦那样的电影艺术家仍去沉浸在古典文化传统里,去自由发挥其艺术想象力,去拍摄并没有隐喻抗击外敌内容的俄罗斯古代宫廷故事,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项安排,因为这实际上也就是向人类宣布,俄罗斯的伟大,不仅在于能够战胜来敌,解决切近的问题,而且,更在于它有久远的传统,以及延续那传统的能力!
在中国抗日战争时期,也有类似的例子,国民政府一方面以军队抗击日本,一方面花大力气把故宫博物院的主要藏品,迁运到后方秘藏,不使日本飞机轰炸掉;又组织几所著名大学,迁往云南,在昆明成立西南联合大学,大学里当然有浓烈的抗战气氛,但该研究的古典文化还要研究,还要传授。如果说,那时侯的斯大林和蒋介石,尚且懂得解决社会切近问题时,不能不特别地保持对非直接致用的古典传统和文化事业的尊重与保护,我们今天的人们,难道认识水平还能落后于他们吗?
2000年我曾应英中文化协会和伦敦大学邀请,到英国伦敦进行了两次关于《红楼梦》的讲座。英国也有许多的社会问题,社会各阶级各阶层各利益集团之间,也都时时刻刻存在摩擦冲突,在街上会看到示威游行的队伍,在报纸上会看到刚发生的灾难和银行抢劫案。但是,一位英国教授就告诉我,从英国女王到街头流浪汉,从银行总裁到银行劫匪,从流水线上的工人到摇滚明星,在莎士比亚及其戏剧是否伟大这样一个问题上,没有分歧,因为莎士比亚用英语写出的戏剧,是他们所有英国人的骄傲,是他们母语的胜利,对莎士比亚及其戏剧的尊重甚至敬畏,是他们在相互冲突中各方都能达成的共识。在英国,人们对有些剧团没完没了地演莎剧,对层出不穷的研究莎士比亚的论著,对有的人一辈子靠莎士比亚吃饭,不但毫不惊异,绝无讽词,而是觉得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如果没有莎士比亚,没有对莎士比亚的研究,英国还成其为英国吗?”这是那位伦敦大学教授的原话,他会汉语,用标准的中国普通话说给我听的。
因此,我要再一次说,世界上每个民族,无论它现在处在什么状况中,它的成员,都不能只是去解决最切近的问题,都还应该对支撑其族群生存的文化根基做加固与弘扬的工作,当然,在社会成员中应该有分工,那么,被分派,或者自愿投入对其民族文化传统的研究、承传工作的人士,理应得到理解、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