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镶(厢)白旗、正红旗、镶(厢)红旗、正蓝旗、镶(厢)蓝旗。前三旗后来成为“上三旗”,就是指地位高于后五旗。所谓“镶”,就是在长三角形旗子边上镶上滚边,但是后来满清官方文书时常把“镶”写成“厢”(再“烦琐”一下:《红楼梦》里许多该写成“镶”的地方都写成“厢”,正说明曹雪芹是正白旗中人,跟从了满族的这种书写习惯)。那么曹雪芹到了香山正白旗,也算“归旗”了,可以领些钱粮,维持生活。他可能在正白旗村住过。当然,他不会是一个安分守己的“旗人”,有研究者考证出,他后来有很长时间是居住到香山背后的白家疃去了。不管曹雪芹究竟住在哪处村庄,他对香山一带的风物,不消说,是非常熟悉的。现在在香山一带还有乾隆时期遗留下的团城演武厅,和一些供当年八旗兵练武用的碉楼。这些碉楼一共有十五座,七座是死膛的,八座是活心的(一说是一共八座,其中七座死膛第八座活心)活心就是可以进入内部,这样不同的碉楼在演练时可以分别安排不同的项目,有的只供演练往上攀攻,有的则可演练从外攻入和在内防守。因为长期利用这些碉楼演练,附近的居民都熟悉死膛和活心碉楼的数目,因此就形成了“七死八活”的地区性俗语,渐渐也就成了“死去活来”的同义语。那么,曹雪芹这样写,就证明他确实在那一带生活过。我对这类的“烦琐考证”是极感兴趣的,不知读者诸君看法如何。

“红楼二尤”的自救悲剧

这六回是关于“红楼二尤”的故事。我觉得二尤的故事很可能也是曹雪芹从旧作《风月宝鉴》里取出融合到《红楼梦》里来的。他融合得相当成功。把二尤设计成尤氏的两个妹子,但却又并无血缘关系。又把尤三姐和柳湘莲勾连起来。曹雪芹在全书开篇就通过贾宝玉之口,提出了“女人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的惊人观念,又在第五十九回通过春燕引用了贾宝玉的著名论断:“女孩儿未出家,是颗无价的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变出许多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的了;再老老,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注意周汇本跟以往通行本不同,第一句取“出家”的写法,后面又取“再老老”的写法,为何这样写,周先生在注释中都加了说明。)六十四回前面的故事里,他刻画了“水作骨肉”的青春女性系列,也通过对许多“蠢妇”的描写,使我们知道封建婚姻和礼教如何让宝珠成了死珠再变成鱼眼睛。但是到了这六回,他却塑造了尤二姐和尤三姐这两个出乎读者意料的女性形象,进一步展拓了全书的社会景观与思想内涵。

尤二姐和尤三姐刚出场时,都还未嫁。尤二姐虽然曾经指腹为婚,但婆家已经破落根本无力聘娶,后来拿去十两银子退婚,对方也就画押认可。按说,她们也该是如水之纯,是两颗宝珠。但曹雪芹写她们,一出场就轻浮浪荡,还跟读者交底,说她们跟贾珍、贾蓉“素有聚之诮”,这可不是一般的不洁净。这种动物据说是乱伦交配的,“聚”就是指父子两辈与同样的女子鬼混,而且珍、蓉父子这方面的秽行声播于外,被人私下里讥议嘲笑。二尤这样的女子,尽管未嫁,早已破身,虽可能有被胁迫的一面,却也是自己半推半就,她们算不得是“水作的骨肉”、“无价的宝珠”,勉强喻水,也只能是雨后泥洼中的脏水;勉强喻珠,也只能算半死的浑浊之珠。

但曹雪芹下笔写她们,虽然冷静地写出了她们的浮浪,却又透露出无限的惋惜与怜惜。他在这六回书里,实际上写的是两个尘世不洁净的女子,努力救赎,却终于还是不能修成正果,一个壮烈自刎,一个凄惨吞金,成为封建社会漫漫长夜里的两个牺牲品。

曹雪芹在第五十九回,通过春燕转述宝玉的话,实际上是说出了他自己的话,那段话的中心意思是,那个社会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