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使本来纯洁的女子变质。闺中女儿一出家(走出家门嫁人),就被组织到了那个社会的权力结构中,成为利益集团维护既得利益、争夺更多利益的工具之一,丧失了原有的自然状态而青春少女的原生态,是最纯净最美丽的。当然,他在使用这个论断时是具有变通性的。比如对凤姐,对李纨,对尤氏,这些女性已经出嫁,也确实各自都受到男权社会一定的污染凤姐恋权贪财,尤氏顺从独夫,李纨在关键时刻自私而不能积阴骘但他依然没把她们当成“死珠”、“鱼眼”,而是准确而细腻地刻画出她们尚存的天然善美凤姐理家中的人情面,尤氏处世中的宽厚面,李纨对待弟妹的温馨面。
也许是曹雪芹刻意要把自己的女性观补充得更完整而避免片面,他写尤二姐和尤三姐的故事时,把这两个女性的救赎之途,恰恰定位于嫁人。他仿佛在扩展第五十九回中的那个论述,在“分明一个人,怎么变成三样来”之后,接着再这样说:也有另样情况,那就是,女儿在家时失了身,好比珠子被玷污,只要认认真真嫁人,痛改前非,好好过日子,那么,也还可以洗去污垢,返璞归真。这样,他就写出了生命状态的多样性,为受玷污的年轻女性指出了自我救赎的可能性。
尤二姐被贾琏私娶后,一直为自己早先的失足忏悔,一心一意地想回归贞静贤淑。尤三姐跟贾珍、贾琏破脸厮闹后,也终于决心自主择婿,从此一心一意地安分生活。在任何一种社会里,通过自主恋爱、自主择偶,使以往的荒唐成为深藏的记忆,在新的社会关系里救赎出一个新我,都不失为一种构建和谐稳定人生的良策。现在的社会环境中,这样的努力是有可能营造出喜剧效果的。但是,在《红楼梦》所描写的那个时代那样的社会环境里,大家都看到了,二尤全都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她们成为全书中新一轮悲惨殒命的如花美眷。
尤二姐之死,其中最关键的因素当然是凤姐的借刀杀人。但读过这几回的故事后,我所接触到的“红迷”朋友里,很有些是并不痛恨凤姐的,因为是贾琏偷娶先损害了凤姐的利益,她是被迫进行“自卫反击”。有一位朋友更对我说,她觉得凤姐对贾琏的性控制,前提是她自己并非性冷感、性无能和性变态,书里有多次描写,说明她是能够满足贾琏的性需求的。因此,除了平儿以外,跟平儿陪嫁过来的三个,以及她过门前贾琏身边的两个,都被她一一排除,直到她计除尤二姐,又终于弄灰了秋桐,都属于无形中在推进一夫一妻的现代婚姻制度。所以,她的泼醋也好,“拔刺”也好,客观上都是具有进步意义的!不知大家对这位“红迷”朋友的观点,能够认同否?
尤三姐之死,关键因素竟是宝玉对柳湘莲说的那几句话。有“红迷”朋友喟叹:曹雪芹写得未免太冷酷了!他这样归纳:“王夫人一掌死金钏,贾宝玉一语死三姐,傻大姐一笑死晴雯。”这里只说贾宝玉一语死三姐。柳湘莲向宝玉询问情况,宝玉怎么会用那样的口吻来回答呢?特别是最后那句:“真真一对尤物,他又姓尤。”他但凡不那么说话,换个别的句子,也许就不至于立马惹出柳湘莲那么强烈的反感,而柳湘莲就算心存疑忌,熬到与尤三姐见面,也许就会冰释恶感,那么,事情也就不至于发展到“揉碎桃花红满地”的惨烈程度。曹雪芹为什么要这样写?我想,他大概是想写出人生与命运的诡谲。有的人,有的事,固然有其可寻绎的因果,却也往往更有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玄机在里面。我们实在应该懂得,正因如此,任何人不可自称能解释一切,把握一切。
这六回书,其中两回,被诸多研究者指出并非曹雪芹原笔。周汝昌先生认为,第六十四回,可能还是根据曹雪芹残稿补缀的,多少还保留着些曹雪芹的文风;第六十七回,从行文风格上说,完全不及格,应该整个是别人后补的,但整理、补写这两回文字的,也并非曹雪芹去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