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由「文学革命」蜕变到「革命文学」的那个传统。
知名文学批评家王德威,提过一个很经典的说法,「没有晚清,何来五四?」
在晚清的时候,文学创作者对世界文学的态度,相较后来而言其实是非常开放的,而不是许多人想当然以为的陈旧、保守。
比如《孽海花》的作者曾朴,是国内最早翻译雨果的人,他本身也非常推崇法国浪漫派文学。
国外的历史小说,侦探小说,甚至于科幻小说,在当时都被翻译到了国内。
而跟诸如「救亡」、「变革」之类趣味相关的文学,只是其中的一个品类。
后来随着国事愈艰,新文化诸将登上文坛,意识到小说对民众的激发感染作用,开始将文学作为一种宣传和启蒙的工具。
智识精英们有意识地译介、创作跟革命、觉醒有关的作品。
晚清以来的百花齐放,收束而成为 「文学革命论」:使文学充当革命之用,开民智、动人心。
但即便在这个时候,文学的外延也仍旧相对丰富。
清晰的美学教条还没有形成,作家亦不感到过分的束手束脚。
凡是能帮助青年认识世界、理解旧世界之恶之罪的作品,都有望被引进过来,被使用到本土作家的创作实践中去。
比如茅盾曾译介过法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左拉,他本人的创作也深受自然主义影响。
而巴金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两位安那其主义代表人物巴枯宁和克鲁泡特金的缩写。
这些思想资源,如果以后来的标准去评判,显然都属于芜杂、乃至于要扬弃的对象。
从「文学革命」再到「革命文学」,创作旨趣进一步收束。
写什么、怎么写,也受到限制。
在这种严格限制下,连赵树理这样土生土长的农民作家,也感到无所措其手足。
那些城市来的,就更得审视自己是不是有「小资产阶级病」了。
拜劳苦大众为师,却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终至于无真话可说。
文学受到的干预愈严,作者愈发不知道如何表达。
受无形之网所束缚而形成的文学实践,看起来是要承担某种社会责任。
最后却使得巴金这样的局中人,旗手干将,终至于连真话都无法顺畅出口。
这就是先锋作家们试图打破的传统:
过去承担的,现在不再承担;过去的写法,现在也一并要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