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接受了自己飞速变老的事实,却在看见扶桑的一瞬间,露出失态的表情。
扶桑的发间也冒出不少银丝,关节开始老化,走路不大灵便。
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蹦蹦跳跳,打打闹闹。
谢承安在不久之前,还心存侥幸。
他觉得扶桑体质特殊,能力惊人,说不定可以摆脱时间的制约。
此刻侥幸落空,他不可避免地想起“白头偕老”的约定。
真没想到,他们的愿望以这种离奇的方式,在短短几天内迅速达成。
谢承安的眼角酸涩难忍。
他强行挤出一个笑脸,走上前扶住扶桑:“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和阿岳正聊得投机,还打算教他认几个字呢。”
四十出头的阿岳比年轻时健壮了许多,说话中气十足:“对啊,姐姐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扶桑摇摇头,抚摸着肩膀,轻轻打了个抖。
她笑道:“我睡不着了,稷生,快回房休息吧。”
接着,她看向阿岳:“阿岳,你要是不困,陪姐姐说会儿话。”
阿岳拍手道:“好!”
谢承安去而复返,给扶桑加了一件披风。
他提醒道:“如今上了年纪,可不能像以前一样贪凉,万一染上风寒,就麻烦了。”
扶桑握住他的手,笑道:“我知道了,你真是越老越啰嗦。”
谢承安垂下眼皮,无奈地叹了口气。
阿岳目送谢承安回房,羡慕地道:“姐姐和叔叔的感情真好。”
扶桑笑了笑,趴在栏杆上,往楼下看去。
半夜三更,客栈却并不安静。
许多半大的“女孩子”正在分娩,口中发出的惨叫又细又尖,蹂躏得耳膜生疼。
“男孩子”包围着她们,不是出于同情或关心,而是等着享用热气腾腾的胎盘。
几个垂死的老人彻底丧失理智,提着刀斧砍掉军士的脑袋,把腿脚不便的脚夫逼到大堂。
脚夫走投无路,哭喊道:“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领头的老人狞笑道:“说不定你就是那个下咒的巫师,把你们全杀完,我就能出去了!”
跟着他的老人们杀红了眼,附和道:“杀!杀!杀!”
扶桑竭力无视这些混乱又可怖的场面,大脑飞快思考。
戏迷看戏,总会挑选视野最好的位置。
也就是说,那个人一开始就住在三楼。
怀疑的范围缩小,剩下的只有木匠、乐师、束云和阿岳一家。
“姐姐,你在看什么呀?”阿岳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扶桑身后,饶有兴趣地勾着脑袋,和她一起往下看。
扶桑神色自然地道:“没什么,随便看看。”
她转过身,面对面和阿岳聊天:“阿岳,你娘的尸首还在屋里吗?你爹今晚睡哪儿?”
阿岳道:“还在屋里,我爹怕她被那些小怪物吃掉,在床边守着,我一会儿回去替他。”
扶桑问:“‘阿岳’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是我娘。”阿岳提到母亲,又有点儿想哭,低头揉揉眼睛,“我娘希望我像山岳一样健康长寿。”
扶桑幽幽地道:“是吗?你确定是‘山岳’的‘岳’吗?我们一般不给孩子起这么高不可攀的名字,害怕折了福气,孩子长不大。”
阿岳衣袖下移,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双眼睛睁得极大,好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扶桑。
他天真地问:“真的吗?那可能是我理解错了,毕竟我娘和我都不识字,说不定是‘月亮’的‘月’